羽琮恨恨道:“若不是看她是灿荧的亲信,我早就派人打一顿送出宫去了!”他尚还念着与缙绤之间的情感,虽说如今堪称依仗地重用柳氏,也不曾对他有损,他知缙绤脾性不是计较权力之人,所以才有如今的局面。
可这些年过下来,他又怎么察觉不到,有些人事都在按着他意料外的方向发展,外因己因,各占一方,他有时无法安睡,思索许久,不知是否要有所作为。
可在看到自己怀中之人时,想起她大婚那日的话,他又不想再管任何事情,只想与她一起沉沦下去。
她比他聪明,故而提前觉出,也比他沉沦更快,亦牵着自己,一起落入——
彼此情浓的深渊。
……
神育堂开堂第一便是文课,羽冰落最后一个才到,再拿过厚厚一沓满是黑字的纸张,上前递给皋离,道:“这是父神命学生抄的两百遍的《礼记·文王世子》,已经抄完,照例拿给先生检查。”
她上文课,虽不在看兵书,心却始终不在课上,有时在白纸上画兵阵,有时又拿笔比划招式,平时课业也不过规矩做完了事。
羽琮甚爱文学,自然不愿看自己女儿庸庸碌碌,每次查问功课,玥娑也差,他却因其年小并不将神界厚望寄之宽容过去,可羽冰落纵使是规矩说完,他也不喜,直接罚其抄书,还要其当着众人面交给皋离。
皋离略略翻看,笑呵呵地道:“不论别论,就是日积月累地抄书下去,字也工整许多。”直到翻到最后一张纸,上面的墨显然是刚干,字也不如前面的,他便皱眉道:“果真是‘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大公主龙章凤姿,堪称圣容,难不成不想行事亦可称圣吗?”
羽冰落心知他定是又说了哪本书上的句子,不禁觉得头又大一些,只好道:“学生两难,时间不够,若字字工整,便不够两百遍,若两百遍写齐,就成如今这般乱书。”
皋离以为她要为自己开脱,谁知她又道:“无论如何,皆有两错,如今便是一错未掐算好时间,二错不字字用心。但学生深知,字迹潦草虽为错,但定必不守诚信,抄写不完的错轻些。”
皋离才笑,道:“你倒懂得取舍之道。”他一甩手,让其回去坐好,便要开始今日之课。
“如今将书读薄,‘钩玄提要’已完,书解暂缓,今日我们且聊一聊格律诗。”
他不提从前无律的秦汉诗歌行体一类,皆因那些无拘无束,不必多说,且皋离羽琮都甚爱格律,神界风向,大致如此。
讲了何为格律,起源何时,作何要求,再让众人看桌上摆着两本小册,一本格律,一本平水韵,他道:“写诗一事,我只能领你们了解,不能全然指点,但是你们必须牢记一点。”
“诗者,情发所成,由心而露,故而动情。生而为人,便自当学诗写诗。”
羽冰落本正低头出神,听这样一句话,突然抬头,道:“学生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