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大公主,她因打斗,发髻本就松散,此时更是尽数散落。
她伏在地上,双手用力撑着要站起,夏时衣衫薄,她被击倒在地上,双肘下意识地遮住头脸,袖子便已经撞破,细白的皮肉渗出鲜血。
因为是尊神打过去,众人不敢去扶,只留她奋力地站起,银丝凌乱落在肩上,愈显得唇边一丝血格外鲜红。羽琮却气得喘气,胸腔一耸一驰,方指着尚还有些摇晃的羽冰落,怒气前所未有地浓烈,道:“不敬师长,罔顾诗礼,目无亲母,藐视尊父,你这样,怎还有做尊神之后的样子!”
众人欲劝其息怒,可羽琮已经开口道:“你既不学,神育堂也不必留你,况你犯下大错,不得不罚,便去伏狱司领四十法鞭。”
众人大惊,柳清如惊喜之余,又作担心之状,上前劝道:“大公主年纪尚小,若是四十法鞭受不住,那……”
旁人也有此意,纷纷看向羽琮,希望他的怒气能消下一些,谁知他不但没有消气,反而更加生气,道:“若是这四十鞭都受不住,那本尊便没有这个女儿!”
便没人再敢说话,却看见大公主无声走向羽琮,思及她的脾气,还以为她是要伤害羽琮,吓得连忙上前去拦她拉她。
羽冰落果然不向前再走一步,这天地间仿佛只有她和羽琮两人,只有羽琮的眼神和心意,才能阻挡她。
她缓缓转身,不理会众人的眼神,也不擦嘴边的血,甚至连或许可以引以为傲的银发都不理一下,慢慢离去。
走到一处,踩到一块尖刺的石子,似乎穿透脚底,直扎脚心。
轻微的痛从脚底往上传,等传到心口时,已经痛得她脚步一滞。
而她却只停滞了一下,之后便反而更快速地离开了这里。
伏狱司的法鞭不伤外肤,内里却是无处不痛,行鞭之人心惊胆战地打完四十鞭,见大公主仍攥紧拳头,不让自己倒下,额上的汗却是如珠般滑落,连眼皮都在颤抖。
他心中不忍,想上前去搀扶,却被她一手推开,他只觉尴尬,只得道:“大公主,鞭已经打完。外面来了车驾。”
羽冰落的声音微若未闻,双手撑地想要起来,却无力支撑,直到身后的门被打开,林环儿惊慌地跑进来,搂着她似要哭泣。
羽冰落眉毛一皱,手吃力地抬起搭在她脸上,道:“受刑罚的又不是你,你知道,我是最厌恶别人哭的,不许哭。”
林环儿连忙擦干自己的眼泪,扶着她起来,没想到她竟然还有力气走路,直到低头看见她不断地在为自己偷偷地注灵。
林环儿心中一惊,却不敢言语,将她扶上了了马车内,方才见她瘫坐在上面,面上亦露痛苦之色,林环儿心中极为心疼,又加愧疚却不敢说,最后只化为一声叹息。
一回归羽阁,几人扶着羽冰落在床上趴着,静穗拿过桌上的灵药,道:“尊神动了大怒,不许神后和二公主过来探视,但是伤药却是送过来了。”
玉瓶内服,瓷罐外涂,她们几个刚想去替羽冰落解衣上药,就听她道:“你们下去,环儿留下。”
林环儿心中有愧,也想与她说些什么,便让静穗几人出去,拿起伤药,见羽冰落已经脱衣,无言趴趟在床上。
女孩的身躯依旧光洁胜玉透白似不曾有血液流动,人也安静地躺着。
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被亲父当众斥骂,她当初骂过怒过,此时却不掉一滴眼泪,倒真似个无情之人,可林环儿知道,她这番举动,是伤心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