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苍童缓缓地站起身来,浑浊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张堂文,“堂文,说下去,分开了杆子和灾民,你准备怎么应对?”
张堂文皱着眉,轻声应道:“具体怎么做,我还没想清楚。但是,杆子那边,必然是一场硬仗!杆子,少说,也得百十号人,而且多半还带着火器!”
“若在加上党老板猜测的,那些见财起意的、被蒙蔽的、想要浑水摸鱼的灾民们,恐怕不会是个小数目!”张堂昌默默地摸了摸自己唇上的小胡子,他那凝重的面色,反倒让张堂文心中获得了些许安慰。
因为一向玩世不恭的张堂昌,这次,少有的认真起来了。
“所以,这重利,必然要放在一个大场地!至少要把所有为利而来的人都装下!”张堂文点了点头,默默地看向党苍童,“既要能容下几百人进来,又要易守难攻与外界隔开,最好还是只有一处进出要道!遍观整个赊旗镇,堂文只能想到一个地方...”
“山陕会馆!”党苍童的白胡子微微颤动了起来,“那可是咱们的馆子,先祖们看着咱呢!”
“若能救了城外上万无辜灾民,我张堂文,愿自罚跪在大拜殿里,三天三夜,给祖宗们赔罪!”
党苍童抬起双眼,看了看张堂文,“堂文,没别的法子了么?”
张堂文看了张堂昌一眼,默默地摇了摇头。
党苍童抿着嘴深吸了一口气,垂头不语。
张堂昌皱着眉,默默地低声嘀咕道:“巡防营,加上联防队,若是在会馆里,瓮中捉鳖,胜算还是有的,但是那大门,得有人关好!跑了可就麻烦了!七十二街三十六胡同,上千家商号,怎么逮去?”
“不仅如此,灾民进城,蜂拥而入,谁能保证他们路不拾遗秋毫无犯?若是提前告知城中百姓,又怕走漏了风声!”党苍童摇了摇头,“若是陡然放人进城,杆子们难道就不会起疑?这一切,都得有个合理的解释才行!”
张堂文默默地点了点头,已是过了中饭,张堂昌家的下人过来请示是否安排饭菜,张堂昌随意地交代让准备些面食。
下人刚要离开,张堂昌又叮嘱道:“后院有个中了枪伤的,让厨房做些猪红、猪肝之类的,给他补补血。”
张堂文似乎想到了什么,轻声说道:“后院的张圭泗,看起来并非盲从之人,是否可以在他身上找找机会。若能有他去散布一些消息,左右一下杆子的判断,可能,此法还是有机会的!”
“张圭泗?”张堂昌看了看张堂文,“他...虽说也是被人怂恿的,但...”
“比起杆子许下的横财,我猜测,他更想救出他的内人,有口饭吃,家有余财,谁会甘冒风雨?”
党苍童点了点头,“若是这个张圭泗可以把堂文说的消息散播出去,那便是事半功倍了!”
“党老板,你也支持我哥的主意?”张堂昌抿了抿嘴。
党苍童迟疑着看了张堂文一眼,缓缓说道:“如今这局面,想要全无风险的解决眼前的形势,只怕是难上加难!若是城外的饥民被杆子煽动起来了,再行此法,反倒更可能横生枝节!”
“那堂文便勉力一试吧!”张堂文皱了皱眉,看向张堂昌,“你心中须有分寸,若是张圭泗同意了,你就得做好打枪的准备!”
“哥你莫小看了我!”张堂昌冷笑了一下,“当年淮军待了两年,弟弟我也不是整天躺床板上混日子的!就凭咱这联防队,再依托会馆的地利,管保让他们有进无出!”
“堂昌!不要十拿九稳!要万无一失!”张堂文沉重地看了一眼张堂昌,咬着牙说道:“一旦未能一网打尽,城中必然乱起,到时候,你我就成了赊旗镇的罪人了!”
张堂昌抿着嘴点了点头,斜着眼瞟了一下党苍童,“知道,那就请党老板出面,去管巡防营借些火药炸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