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辗转,一夜的梦境不断,前半夜的时候,司凤仪梦到的全是海水,它们包裹着她的周身,令她动弹不得,又觉炽热难耐,忍不住扯开领口又踢了被子,碰巧夜风吹入,顺着领口直朝胸膛里钻,冷得她瑟瑟发抖,一个激灵便从黑暗中醒来。
司凤仪在黑暗中怔忡半晌,实在忍不住困倦又翻身睡去,这次梦到的却是很多人,形形色色,有穿白衣素服的,有穿黑衣玄服的,更有穿着麻衣手拿柴刀的,这些人互相乱杀乱砍,最后组成团队朝她包抄,吓得她转身就逃时,却听一声厉吼自头身后传来,惊得数百人同时怔愣,几乎所有人都抬头看去。
司凤仪无意识的转身,只见身后一片苍茫白雾,雾色渐散,一个肩背魁梧的男子正大步朝她走来,此人生得剑眉虎目,手握一柄青锋长刀,一声厉斥如同洪钟大吕,震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她愣愣的瞧着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所有人齐声跪倒高呼,“参见帮主,帮主洪福齐天,威武不凡!”
山呼海啸的声音震耳欲聋,将司凤仪彻底从梦魇中惊醒,翻身坐起时浑身汗水淋漓,心肝跟着颤抖了许久才渐渐平息。
她吐了口气,扭头看着正被月光洒满的房间,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后,忽然想起“帮主”这两个字,心头猛然一震。
司凤仪的目光无意识转向窗外,客栈的天井里种着一棵老槐树,此刻洁白的槐花开满枝头,微风拂过时,簌簌白花如雪而落,被清冷的月辉笼罩,竟别有一种特别的冬日寒雪、梅花喷香的味道。
她盯着如梦似幻的缤纷槐花看了良久,脑中灵光一闪,蓦然想起如今所有的乱线根源全在已逝的漕帮帮主骆听声身上,倘若她能查出骆听声的死亡真相,岂非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想到此处,她内心涌起一阵火热,干脆翻身下床换上包袱里的夜行衣,又将长发随意挽在脑后便轻飘飘溜出房间。
白日在城里闲逛的时候,她已将瑶州的地形摸得七七八八,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只要进入陌生的地方,她必定先认路,再认标志性的建筑,如此才能不迷路,难被骗。
瑶州城的义庄建在西郊五里之外,那是一片颇荒凉的地界,她听茶寮里的老人们谈论时说起那里曾在很多年前埋过很多尸体,所以城里的人都俗称它为乱葬岗。
那时候高昌和西贺那边的人但凡闹起天灾煌祸,为了谋求生计只能渡船出海,在海面上截杀中原人的船只货物,偶尔有些亡命之徒还会悄悄潜入瑶州打家劫舍,导致此地民不聊生,人烟逐渐稀少。
三百多年前,大周统一中原后,为了稳固瑶州颇费了一番心力,不仅命十万大军驻守在城外的南山大营,还花费巨资培训水师多年专司剿杀海盗,历经数十年的功夫总算稳定了瑶州一带的海域,这才令瑶州愈来愈繁荣昌盛,往来的货运也更加安全可靠。
但数百年前的瑶州义庄却是一处实打实的乱葬岗,凡是被海盗残忍杀害的生灵都会扔进那里,时间久了便生出各种神魔鬼怪的流言,比如半夜听到女人的哭声,小孩的叫声,男子打架摔跤或争执的声音,久而久之愈发无人敢靠近乱葬岗,方圆十里全都变成一块鬼域无人敢轻易靠近。
六十年前,新上任的瑶州州府贺知遇大笔一挥,调动数千名官兵出马,耗时四十多天才将乱葬岗彻底夷为平地,又请来得道高人做法超渡,七七四十九日的道场办得轰轰烈烈,夹杂着庙会的举动热闹非凡,引得方圆千里内无数富贾权贵赶来观望,一时风头无二,也令瑶州的经济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