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将至,白笙长身立于城头,俯瞰远处河山。
浩荡苍茫,英雄折腰,这江山,美的不可方物,亦美的叫人心惊胆战。
落雪覆满地面,将昨日大战的痕迹,掩盖的半分不剩,可他心头的阴霾却怎么也遮不下。
他从没轻视过对方,然而一场两军对阵过后,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方。
诡谋奇变,用兵如神,对方胜了他一手,也令他生平第一次有了挫败感。
“一场输赢算不得什么。”良卿走到他身侧,握住他冰冷的手,“我相信,最后的胜利者一定是你。”
“是,家国在后,我不能输给他。”白笙边说边极目远眺。
沙尘弥漫间,黑压压的大军自极远处行来,朝晖落甲,明明赫赫。
敌军临城之际,尚义疾步跑来,附在白笙耳边说了句,令后者神色骤沉,猛地看向城下笑吟吟的炽楼。
“你别瞪我,谁知道那守将这么死心眼?”炽楼撇了撇嘴,“我要截的是粮道,杀不杀他们本是无所谓的…”
三个时辰前,本该绕路宝庆的那股敌军,忽然出现在百里外的雅泽山,不仅截断了颍州最重要的粮道,还烧毁了数十万石粮草。
守将方林也就是方淮的胞弟,率部抵抗死战不退,到最后,雅泽山里只逃出了个报信的,其余人全部战亡!
白笙咬牙:“我明明遣了刘——”
“啊,是啊!你明明安排过,怎么就没起作用呢?”炽楼懊恼的拍着脑袋,好一会,才像恍然大悟般,笑道:“我怎么忘了呢!刘泷是我的人啊!”
粮草的重要,白笙自然清楚,所以初到颍州,他便遣了原西洲军陪戎校尉刘泷,率军严防雅泽山粮道。
诸项安排都没有遗漏,就算对方想下手,雅泽山也会有时间求援…可却没想,问题出在了最根本上,刘泷自始至终都是炽楼的手下。
“你看,又傻了不是?用人要知根知底,更何况如此重任…”炽楼絮絮叨叨的教导起来,一派长兄架势。
“够了!”白笙沉下脸,紧咬着牙忍了半晌,挥手下令出城迎敌。
许是仇恨催人成长,之后的两军交锋白笙胜了一手,凌乱的鸣金声中,炽楼悠哉剥着橘子,满面压不住的笑意,全然不像打了败仗。
连城看了眼万贯,眼中意思明显:咱们爷怕不是傻了?
万贯摇了下头,疾步走过将橘子夺下,冷声道:“天寒,您还是少吃点吧!”
炽楼深深看了眼他:“不容易啊!你也知道心疼人了!”
万贯闷闷的“恩”了声,不理会他的目光,自顾自将橘子丢进嘴里,酸涩自味蕾漫及全身,仍难及心中半分。
十二月七日,连城率军夜袭颍州辎重,遇纪长空,险些被斩。
第六日,颍州城断粮,白笙遣派的几路运粮使,全都被富贵率军斩杀。
第十日,敌军夜渡渭水,攻占临江府以及附近五城,回援无果,信道被断。
第十六日,颍州城沦为孤城。
写下书信交给纪长空,白笙道:“若事不可为就回来,别逞强。”
纪长空默默点头,收起信准备退出去,却被良卿叫住,后者垂头站了半晌,轻声道:“送不出去也没关系,只要你好好回来——”
多年相伴,对方从未有失,但凡他二人交托的事,对方都会竭力去做,包括保护元晨,他也拼着自己受重伤…
“别哭。”纪长空柔声说着,为她擦了擦,“嫁人了就是大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