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城的战火已经燃了两天。
如同所有人的预想一样,这场攻防战从一开始就是血肉的磨盘,双方都没有犯太多的错,李景隆带着五十万南军到了北平城下,第一件事情就是在北平九门外都修筑了堡垒,同时派兵绕后攻击通州,意图封锁北平和外界的所有联络。
而城内的燕军则是决死之心甚浓,这一点从攻城开始就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们依托深沟高垒,在城墙上用尽了所有的法子阻止南军的攀附城墙,甚至因为燕王在北平城多年经营下的声望,以及这些时日以来勾栏和道教佛教之类对民众的洗脑,城中青壮也多自愿上了城墙帮忙坚守,可谓是弥补了燕军兵力不足的最大漏洞,双方居然就这般僵持了下来。
第一天的攻城并不激烈,双方将领都心中有数,李景隆围了九门,也只是用进攻给修建堡垒土垒争取空间,而朱高炽也拖着肥胖的身体亲临城头鼓舞士气,却没有用上太多的守城法子,任凭李景隆在外大兴土木,只是查漏补缺在实战中加强了各门的防守,以及简略完成了对民众青壮的守城训练。
但到了第二天,战事就完全进入了血肉横飞的阶段,南军的攻城车、云梯、擂木、投石机,各种攻城器械层出不穷,依托堡垒一波波的南军用人命对着城门和城墙发起了冲击,而在战术上,诸如挖地洞、借助土垒风向抛洒传单、火烤城墙等等明军熟悉的攻城法子全都用了出来,一时九门处处告急,在南军不惜人命的进攻下岌岌可危。
朱高炽需要在城墙上指挥,燕王二子朱高熙、三子朱高燧就真如救火队员一般,带着生力军支援各门将领,奔波在北平城内的每个角落,而燕王妃也是全副披挂,亲冒箭矢守在城头,带领青壮协助守城,城中资源调配、民众安抚则是全部交给了道衍,各方配合之下,居然在南军的猛烈攻势之下勉强抵挡住了南军的进攻。
城墙上的士卒分为两拨,一拨持弓弩或者操控投石机,负责射杀那些接近城墙的南军,而手持长矛短刀的士卒则是负责清理那些靠云梯登上城墙的先登营,一旦南军靠着盾牌硬顶着箭矢上了城墙,他们就需要把南军赶将下去,若是让南军在城墙上开辟出一块阵地,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南军跟着上城墙,到时候就要进入白刃相交的肉搏战,城墙优势再也荡然无存。
而那些或自愿或征召来的民壮,负责的就要简单许多,他们只负责往城墙上运送投石,在城墙下煮沸金汁热油,然后将其倾倒下城墙即可,但就算这样,没有经历过战争的青壮还是死伤惨重,第二天攻城下来,北平城墙上一片哀号之声。
事实证明,五十万人的攻城绝不是开玩笑,除了九门同时遭受攻击,还有十几万人像蚂蚁一样地往城墙上爬,城内的燕军就算再怎么有心理准备,还是被如此大的阵势吓坏了,正是这攻城战初期的不适应,造成了攻城第二天北平最大的险境,顺城门的守军由于准备不足,被南军用冲车把城门撞出了一道缝隙,正是这只容一人横身穿过的缝隙,却接连不断地涌进了面目狰狞的南军,猝不及防之下守军被他们在城门内开辟出一块阵地,南军找准机会猛攻此门,城门守军几乎溃散。
眼看就要破城,朱高熙及时赶到,他带着巡弋的部队加入了守城,更令人称奇的是,住在城门附近的一群妇女也组织了起来,在一名僧人的带领下使用特殊武器--板砖和瓦片攻击南军,当然这种攻击方式有多大作用还很难说,但至少它极大鼓舞了守城士卒的士气,溃散的士卒纷纷回头,经过激战,围攻顺城门的南军被击退,城门再一次狠狠地被关上。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南军人马实在太多,五十万的大军,来自不同的派系、不同的地区,将领们各自有山头,这种看起来唾手可得的必胜战功更是人人都想争,再加上李景隆这位三军主帅在指挥上不如那些老将老辣,只顾催促三军猛攻九门,却没能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战机,一个本该改变历史的大好机会,便在南军将领的内耗和李景隆的庸碌之下就此浪费。
没人知道这位高高坐在望楼上的讨逆大将军在想什么,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把身旁的预备队派上去猛攻顺城门。
酉时三刻,南军鸣金收兵,在城墙下留下了堆积极高的尸体和散落破碎的攻城器械后,第二天的战事也就此落幕。
城内城外的军营,处处可见伤兵的哀嚎,这时候燕王府一直秘密训练的医疗兵就派上了用场,王府征集的民间大夫先进伤兵营,浓烈的药味还没散,医疗兵们就带着大批量的青霉素赶了过来,断胳膊短腿自然只能看老天爷让不让他们活下去,但那些以往受了刀伤得在鬼门关走一遭的伤兵,这一次却是可以活下来,或许还能再次投入攻城战里。
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的朱高炽没等南军第三天的攻城,就意识到这样不行,南军五十万人,大可轮换攻城,就算每次都会留下人命,也对他们不痛不痒,轮换的士卒还能得到休息,但燕军呢?只是两天,就几乎把能用的法子都用上了,此刻的北平城内多少人夜不能寐?城墙上多少守军提心吊胆生怕南军又重新攻城?这样的精神状态,再撑个几天就会崩溃。
要想守到父王回来,他必须要做更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