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凌波殿,才结束了半日的疲惫。他有政务处理,自然不会在此时过来,而她也恰好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休息,思量一下晚上的计划。可惜,还未等安坐,便有低阶妃嫔前来拜见。妙华耐着性子和她们聊了几句,见来者多不存善念,不是好奇的试探,便是嫉妒的寻衅。妙华进宫,不为荣华富贵,也不为权势荣宠,更无任何争抢之心。对于他人莫名其妙的情绪实在不愿意多加关注,于是找了个劳累的借口,让浣瑾将她们尽数打发了。刚刚将一群莺莺燕燕打发走,又来了几个和她一同位列下五嫔之人。察言观色间,便发现对方的眼中亦有骄矜不忿之色。想是地位略高于自己,纡尊降贵来到此处只为了所谓的面子,而心里终究是不服气的。何苦来着,既然不愿意,为什么要去委屈自己呢?
妙华知道她不为众人喜欢,唯有冷笑连连。自此在深宫中,无论是荣是衰,是悲是喜,都不过是一条艰辛的路。只要这条路她走过,让他解了如今的燃眉之急,那么她便不会再有多少遗憾了。
待到所有人离开时,已近黄昏。夕阳残照下的凌波殿,像是蒙上了一层艳丽的罗绮一般,庭院中枯败的树枝都染上了令人晕眩的光芒。室内却有些昏暗,燃烧着青木香气的香炉中,散着徐徐袅袅的青烟。半暗的云母屏风上,山形渺远,花影重重,美人低首衔着无尽的哀愁。
妙华有些困倦,想着天色尚早,还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于是绕过屏风,和衣躺在了锦绣绵软的睡塌上,不一会儿便沉沉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尽了。晕黄的烛火透过屏风投了进来,有些阑珊斑驳。她刚要唤浣瑾进来,却忽然发现,榻边坐着一个高大的黑影,正用一双锐利清亮的眸子看着自己。怔了一下,便知道对方是谁了。这样杳无声息出现在自己榻边的人,除了拓跋适,还能有谁。他似乎很喜欢这样安静地端查着自己,就像是一只猛兽玩味的审视着猎物一般。
妙华坐起了身子,刚要拜见,便被他摁住了肩膀。
“这样困?是累着了吗?”他问。
妙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惧怕和他同处一室的尴尬,又不能让他这样离开。若是不能将他留在这里,那么营救慕蘅的计划便没有了把握。
“有些黑,把灯都点上吧!”妙华乞求道。暗沉沉的光线下,他的注视,他们之间暧昧的距离,都让她分外不自在。
待到灯火重新燃起,一室之内便亮如白昼,宫婢黄门皆守在外殿,她的近旁只站着一个形容陌生,年岁和浣瑾差不多的姑姑。许是厚重的妆容让妙华很不舒服,她不自觉的用手触着脸颊,时不时地看向铜镜。方才只觉得她睡容妍媚,此时才发现她脸上的妆有些晕染,有些滑稽,却也生动可爱,尤其是配合着她楚楚可人的表情。
“陵光,带沈充华去沐浴更衣!”拓跋适对那个面容有些冷峻的宫婢浅浅吩咐。那宫婢点头应答,不同于寻常宫人的温婉顺从,行动间利落干练,说话时音色低沉。
她跟在妙华身后,不徐不疾,但是却丝毫没有脚步之声,倒像是鬼魅一般。妙华本就心中有事,此时不免忐忑,笑着回眸道:“姑姑之前在哪个宫当值,我竟从未见过。”
那宫婢本就不好看的一张脸上,全无半丝表情,木着一张脸答:“奴婢是圣上的贴身守卫。”说完闭了口,显然也不打算多言多语。妙华无奈,亦不再多言。
她生怕拓跋适察觉,所以沐浴的速度极快。就连宫婢们为她全身扑着香粉这样让人羞怯之事,她都没有心思理会。只神游太虚,任由她们折腾。避宠方式千万种,总不至于无路可退,但救阿蘅的机会只有一次,打草惊蛇后,就再难有机会了。
轻薄的浅妃色绫衣将她的身姿勾勒地曼妙,她在烛火映衬下,娇艳如三月的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她不过十五岁,已生出了咄咄逼人的媚态。她的眼眸那样明亮,却始终垂着头,羞怯而纯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