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唇角忽而扬起一抹惨淡的笑容,似乎自嘲一般,又道:“最近总是梦到璧郎,还时常会梦到阿娘……看来我是病重难郁,很快就要往生了吧!”
有人忽然哭了起来,虽然声音幽微,但是却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无比清晰。她惨淡如枯叶一般的眸子微微黯了黯,低声说:“若是我往生了,还请法师将我的遗体抬回瑶光寺,焚化后,放置在佛前吧!”
她连身后之事都想清楚了,只是仍是倔强,不肯和皇家再有牵扯。
昙静法师仍然记得,当年她仰着脸告诉自己,她喜欢上了一个皇家子嗣。那时她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只是阻挡不及,原来命运这个东西,早就是天定好的,人力永远无法扭转。
雨落了数个时辰,终于停了下来。天空明透如洗,天的那边出现了一道瑰丽的彩虹,无意中和飞阁的弧度保持了一致,连接起了嘉福殿和桐羽宫。拓跋逸站在宽阔的台阶丹墀前,控制不住地看向了桐羽宫的方向。听说她如今圣眷正浓,活得花团锦簇,就连皇后都逊色万分。
走的时候她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女郎,是他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宝贝。可是不过一年多,她便已经是别人口中的祸国妖姬,就算不言不语,都能令宫闱大乱。安插在宫中的眼线传来消息说,圣上一月中几乎夜夜都宿在桐羽宫,沈充华以无双的美貌,夺得了圣上的独宠。
她的美貌他一直都知道,只是她自己浑然不知。那时候她总会妒忌着洛城中思慕着自己的女子,时常会问自己究竟爱不爱她,到底喜欢她什么。那般忐忑青涩的样子,时至今日仍在梦中反反复复。
手紧紧在袖中握成了拳头,颤抖着,不甘着。
许久没有回到清河王府,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些衰败倾颓。玉衡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刚刚回府,便不声不响地去了凌波院。听说桐羽宫中的那个殿宇也叫凌波殿,或许,她的心中始终都有他。爱一个人,如何能说忘就忘呢?若非受到拓跋适的逼迫,他的女郎这会儿应该好好地等待着他。之前他们约定过,三年为期,如今已经过了两年,可是……
夏日的夜晚,天上星子闪烁,银汉高悬。这里的夜空没有敦煌那样美,可是这才是他最眷恋的,他和她相隔的这样近,不过就是数个里坊的距离。她此时是否也在望着苍芎,亦或是躺在拓跋适的怀中,婉转低吟。他坐在树下,想着她蹲在地上看着玄蚼时的样子。不觉伸出了手,像是能摩挲到她的发一般。
一声幽然的叹息,久久徘徊在洛阳城的夜空中,散在清河王府略显衰颓的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