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夜色中吹了很久的风,才将自己从方才的恍惚中吹醒了过来。仍觉得手上残存着他的温度,就连衣袂上都沾染着他的气息。妙华抬头看着满天的星子,一股浓重的悲哀从心底蔓延开,一直传到四肢百骸之中,让她的周身都觉得麻木起来。直到眼睛不再流泪,直到她终于可以站稳身体,她才缓步向着拓跋适的大帐走去。
门口的守卫正在换班,一队撤换下来的卫兵正在低声交谈。她听到一个人说:“清河殿下真是不容易,刚刚苏醒便急着来向圣上请罪。其实皇长子受伤如何能怪得了他,若不是他以命相搏,想必皇长子早就已经葬身虎口了。”
“圣上正伤心着呢,有所责怪也是难免。为人臣子的,这点委屈还是要受的!”另一个人说道。
“说起来,如今这天下的安定,还不是靠着清河王。难得他这样谦恭谨慎,若换得旁人,早就居功自傲了”第三个人也加入了交谈。
“可不是么,殿下对上恭敬,对下和气。京城人人交口称赞,都说他有古仁人之风呢。你们没听说吗?当年殿下才六岁时,长乐王就对先皇说过,此子宽仁有度,假以时日,必能媲美周公。”
一行人边走边说,沉浸在自己的话题中,经过妙华时才有所警觉。一看是昭仪,惊得赶紧行礼,闭口不敢再言语。
原来他起身是为了这件事!妙华微微叹了口气,又向前走了几步。快要靠近帐子时,便听到里面拓跋适的呵斥声:“围场清理之事都是由你手下的人负责,如今出了这样的乱子,你准备如何向朕交代!”
气息不稳,声音虚浮者,正是拓跋逸:“圣上恕罪,臣一定详查此事,必要给皇长子一个交代!”
“交代?”拓跋适语气咄咄逼人,“他的腿已经残了,再说详查又有何用!”
那厢,拓跋逸却没有回答,只是沉默。许久,才缓缓问:“如此,全凭圣上处置!”
妙华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想不到私下里,兄弟二人已经交恶如此。不过也是情理之中的,当年你死我活地打了那么多场仗,如何能轻易的相逢一笑泯恩仇。面上的客气有礼不过是最后一层薄薄的伪装,留给外人看的。时间久了,随着清河王的势力越来越大,拓跋适对他的忌惮越来越深,迟早会撕破这一层伪装,重回刀光剑影。只是想不到,来得这样快!
她不安地看了眼浣瑾,发现浣瑾的脸色亦有紧张,然而却还是对着她安抚地笑了笑,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示意她莫要紧张害怕。
夜风胡乱地吹,空气中都是衰草的气息。片刻后,听到拓跋适刻意压低,却阴冷入骨的声音传来:“你深受重伤,亦不该多加操劳。便将手中的飞云羽林交给子展吧,让他先替你一段时间。”
这句话听上去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可是传达的内容却更恐怖。飞云羽林是拓跋逸的近卫,是他当年从凉州军中选拔出的精锐中的精锐。这些妙华都是从玉衡口中才知道的。想不到拓跋适知道,而且如此明目张胆地讨要。失去了近卫保护的他,如何能有安全可言。大军在外征战,若有万一,回护都来不及。
攥着浣瑾的那只手已被汗意濡湿,她没有差距到自己此时的脸色有多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