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了记忆的妙华没有再存死志,而是陷入了无边的平静之中,整日里不言不语,只是对孩子分外尽心尽力,很多事情都亲力亲为,不肯放心交给乳母仆婢。拓跋适自然每日都会来看她,有时只是陪着她枯坐着,有时候会将孩子接过来,逗着玩。然而妙华的眼中总是戒备重重,似乎生怕他会做出对孩子不利的举动。他清楚,虽然解释的理由足够充分,但是怀疑的种子还是深埋在了她的心底。她不肯放心别人照顾琮儿,不过就是不相信他会容得下拓跋逸的骨血。是啊,他自己有时候都会陷入一种恍惚,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肯接受,甚至愿意疼爱一个别人的孩子,尤其是这个孩子的生父是拓跋逸。可是每当看到他小小的眉眼,总能从上面找寻到妙华的影子,这个被妙华视为心头肉一般的存在,亦是他的软肋。
因为疼爱,所以在外人眼中便是一种偏心。帝王的偏心,总是左右着朝臣的判断,甚至是民间的舆论。大家都知道太原王的母妃沈昭仪是圣上最宠爱的女人,在储位未定的情况下,是圣上最心仪的继承人。这些消息自然传到了并州,宇文穆看着身边的幕僚忧心忡忡的样子,手持酒盏,神色清冷,他淡淡道:“若是定了那个孩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其他人还没有明白过来,瘦小丑陋的卢远却微微笑了起来,道:“只要立子杀母的祖制不变,咱们那位圣上会下得了这样的狠心?”
“美人和储君,总是要有舍有得的。”宇文隆终于听明白了,他的声音很大,笑声更是洪亮。
“圣上那样一个杀伐狠厉的人,想不到也是个情种。只是可惜,婵儿的孩子,哎……”说话的人与宇文穆有几分神似,只是年纪稍小一些,脸上却也带着几分英武之气。他是宇文婵的二哥,宇文稷,现任车骑将军,并州副都督。
提到那个痴傻的孩子,宇文穆的眉心皱了起来,带着几分沉郁。许久,才说道:“这件事情,也是婵儿自作主张了,咱们有的是办法扶立她的孩子,又保护她的安全,何须她亲自涉险。”
大家点了点头,纷纷表示认同。宇文隆却忍不住道:“话虽如此,可此事若是天意也倒罢了,若是人为陷害,管她是齐家的还是沈家的,咱们一个都不会放过!”
因为皇长子遇险涉及到了宇文家,所以很难保证不是齐家刻意陷害,至于沈氏……宇文穆眼前忽然出现了那个娇娇弱弱的美丽女子。他摇了摇头,道:“沈氏胆小,想来也不会是她。”
“将军错了,若真是一个胆小的女子,哪里能在后宫那个虎狼窝里生存那样久,还独得圣宠这么些年。”有人不同意这个观点。然而宇文穆却缓缓而言,声音不大,甚至还带着几分捉摸不透的情绪:“是美貌吧……无可取代的美貌。”
说完,他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态,笑了笑道:“查是一定要查的,只不过福祸相依,婵儿自然也是安全的。”众人皆以为然。
然而,他们却都没有料到,在冬月的一日,宫中还是出了件大事。
那一日傍晚,夕阳惨然如血,浓郁的红色凝聚泛着淡淡的紫光,透着几分不祥。妙华刚刚哄着琮儿睡下,刚满月的孩子最是嗜睡,吃饱后的小脸红扑扑的,比刚出生时胖了足足有两圈,显出十足的玉雪可爱。这时,忽然有九鸾殿的宫人造访,称宇文贵嫔心情不豫,已经两日没有吃东西了,知道沈昭仪素日与她交好,想劳烦她去劝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