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祈连山麓一役,匈奴元气大伤,不得已退往焉支山北,河西走廊匈奴绝迹,大汉不仅控制了雍凉之地,获得了大片富足丰美的牧场,打通了自中原往西域的咽喉要道,更将汉军悍勇的威名凿入匈奴人的深深的噩梦里。
若说元朔六年,随舅父卫青击匈奴于漠南的骠姚校尉率轻骑八百斩敌两千,以一千六百户受封冠军侯不过是陛下厚爱或是运旺时盛的话,那么自三月至今的两次河西之战的大捷则让整个大汉都在传扬这位年轻将军的威名。
天下震动,呼为战神。
李息自己亦饱受震撼,他从前亦是出击匈奴的将领,也曾一马当先锐不可当,将匈奴白羊王和楼烦王逐出汉境。但此刻在如同一柄出鞘的绝世利剑般的霍去病面前,他只能感觉到深深的力不从心。
李息回道:“有军士来报,河彼岸似有匈奴探子出没。”
霍去病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件事情并不感到意外,“匈奴人畏单于降怒,又惧我大汉声威,必定举棋不定,大行负责搭建浮桥便好,一切如常,不必忧虑。”
李息毕竟年高持重,犹疑道:“若匈奴人假意求和,意图……”
霍去病挑出一抹极淡的笑来,“若匈奴人果不畏死,尽可一试。”
他这话虽然倨傲,却是给李息吃了一颗定心丸。如今霍去病战神天威传扬漠北,无人敢撄其锋芒,何况浑邪和休屠二部先前便已经被霍去病重创,如今又在匈奴单于的追杀之下仓皇出逃,想必是不敢玩什么花样的。
李息又行了一礼,“既然如此,下官便放心了。”
他正欲告辞,却被霍去病唤住,“大行留步。”
霍去病自几案后站起身,转向后堂去拿了一个彩绘漆盒出来,出来的时候,看见李息仍保持着方才他入内时的恭敬姿态,神色便略缓了一缓,将那漆盒递过去,“来河西之前,舅父托问我大行安好,又托我将亲自择选的滋补药物交予大行。”
霍去病的舅父是如今官拜大将军的卫青,卫青和李息曾经两次共击匈奴,然而元朔五年汉军大捷之后李息却落下了腿疾,难以再领兵出战,只能自请于此处筑城。李息似是颇受震动,连忙接了过来,“大将军如今还惦念下官,殷殷之意,下官实在是铭感五衷!”
霍去病手一抬,止住了李息要作礼的手,“大行不必多礼,秋夜清冷,还是早些回去歇息。”
赵破奴看着李息告辞出去,背影看着似是有些腿脚不便,他叹了口气,“若是日后我也伤痛缠身,你可得记着给我捎点药啊。”
霍去病道:“你之前不是打听长安城中的宅院么,我瞧着我府上隔壁那处就很好,大约是高祖时候哪位侯爷就藩去了留下的侯府,与你如今身份也相配,日后毗邻而居,你病痛缠身了,连药都不用捎,翻个墙头就到我府里了。”
赵破奴喷笑出来,“我都病痛缠身了,哪里还有力气翻墙?”
霍去病继续去看那张铺展开的舆图,“你才弱冠之年,何必担忧耄耋之岁。”他此刻神态轻松,倒是和之前对着李息的样子大不相同。赵破奴也随之去看舆图,这舆图是霍去病今晚刚绘出的,图中既有金城附近的地形地势,亦有城中屋舍街巷,何处布防何处设哨,一目了然。他们昨日率军抵达金城,城中一切事务皆交由霍去病主理。
不得不说,方才他对着李息恩威并施的这一套倒是很有他那位皇帝姨丈的风范。
这时候有人来报,霍去病挥手道:“进来。”
进来的是看守牢狱的小兵,如今金城由霍去病主事,一应关键之处也都换上了自己的人,包括刚刚营造出来,才关了一位要犯的牢狱。
充任狱卒的小兵道:“将军,牢狱里的匈奴细作醒了,喊着要吃饭。”
霍去病道:“给她便是,这种小事也要一一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