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偏室就在他寝居之侧，都能听见方乘一个劲地喊她醒醒，这姑娘大约是哈欠连天地走过来，一不留神撞在了屏风上。

她洗去了面上的修容膏药，又恢复做了从前那副白净而平平的容貌，走到他榻前，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开始脱鞋，“失礼了。”

霍去病伸手猝不及防地在她脸上捏了一把，这一把捏得极重，阿皎一下子就被他捏醒了，愣愣地瞪大了眼睛，然而霍去病又伸出另一只手，把她的脸好一顿揉圆搓扁。

“停停停！”阿皎打开他的手，他手上有粗粝的茧子，力道又大，自己的脸被他揉得生疼，“将军大晚上的发什么疯？”

霍去病的眼中飞快地略过了一丝什么，正色道：“我不过是见你睡意朦胧，忧心你等下金针扎错了地方，故而帮你醒醒神罢了。”

阿皎揉着自己的脸，没好气道：“今日不用针，请将军放心！”

有金针在手的话，看她不戳死他。

霍去病看她揉着自己的脸，没好气地嗔自己，一颗心才颇有些定。他今日见此女能够易换容貌，担心她这张汉家女儿的脸皮之下，是匈奴人的相貌，因此趁其不备大力揉搓了一番，现在看见烛火映照之下，她的脸并无任何变化，这才道：“那便开始吧。”

阿皎跪坐到他身后，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幸好面上脸皮十分平整，并没有半分脱落的痕迹，才悄不可闻地松了口气，开始给霍去病推拿按摩。

她点揉霍去病风府、天柱、风池、曲鬓、角孙、率谷、太阳穴等穴，再施力按揉外关、合谷、阳陵泉、太冲等穴，她力道适中，不缓不慢，霍去病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这舒适的力道中缓缓放松下来，整个人身上似是有温热的潮水一波一波地涌来，冲刷，连脑中隐隐的余痛也一并被这温和冲洗而去，生出一种惬意松快的感觉来。

阿皎施力均匀地拿揉他的颈项，分推肩背，先缓缓地拿揉肩部，又轻叩肩背，自己吭哧吭哧按得辛苦，但是霍去病却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想到他刚刚那一顿揉搓，怀着小小报复的心思，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嘶。”

霍去病下意识地就伸手扣住她搁在他肩上的手腕，阿皎怕他又一顿揉搓，自己昨晚被他咬伤的地方还没有愈合，可禁不起他这么大的力道，连忙道：“放开，还没推拿完。”

霍去病闭目道：“不使坏了？”

阿皎被他看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皱了皱鼻子，“我竟不知将军背后还长眼睛。”

“背后长眼睛是为了防小人。”他的目光不经意间一垂，看见她手上包着纱布，想到昨夜伤口必定还未愈合，此刻又施力按摩推拿，想来她手上疼痛，便也不计较她小小的坏心思，“继续吧。”

阿皎缩回手，一边按着一边同他说：“这套按揉之法，稍后我会默下给淳于先生，日后你回了大汉，照着我列下的穴位针刺按摩，再服汤药，想必头疾便不会在复发了。”

她的声音在夜色里轻轻的，霍去病闭着眼睛，不知为何想起了幼年时候，跑进了母亲和继父的寝居，继父坐在榻上，母亲在他身后，为他捶肩，继父不知说了什么，母亲笑得像花一样，那时候他觉得没有意思，拎着自己的小竹马又跑到外边去玩了，现在想起来，大约便是闺房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