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听见二人用匈奴语对答,他虽然也略通一二,这几句却不懂,心中不知为何竟有几分郁结,连忙拉着阿皎走了。
阿皎正在收拾行囊,突然门被人轻扣了两下,阿皎以为是方乘,后来才想到方乘感染疫病,不知道怎么样了,怀着这样的思绪打开门,却看见霍去病。
他神色颇有几分凝重,看着她道:“方乘……死了。”
阿皎怔怔的,看着他许久,似是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今日早上没的。”霍去病看到她眼里迅速漫上来的一层水汽,突然有些心慌。
前两日还和她笑嘻嘻说话的少年,叫她阿姐的少年,总是在她面前喋喋不休地夸将军的少年,心心念念要去打匈奴找回姐姐的少年,竟然就这样死了?
没有死在渴望的疆场上,却死在了一场疫病中。
阿皎的泪水落下,滚烫滚烫地砸在霍去病的手上。
“我想去看看他。”她用手抹干脸上的泪水,轻声道。
“因疫病身死的人,尸首都要焚烧,现在应该已经来不及了。你放心,等这次回去,我会将他的骨灰交予他的亲人。”霍去病只觉得那滴泪水好像砸进了他心底,她在他面前哭过很多次,一次是因为初见的试探,一次是受降那日的惊恐。第一次他觉得心里似乎有羽毛拂过,微微的痒,第二次则是微微的酸涩。
这一次,没由来的觉得心中好似被重重一击。
阿皎吸了吸鼻子,低着头,“他叫我一声阿姐,那我代替他谢谢将军你。”
霍去病感觉到自己虎口上那滴未干的泪水,突然问道:“若有一日……”
阿皎抬头看他,“嗯?”
霍去病摇了摇头,“无事,一刻后准备上路。”
阿皎点头,知道片刻都耽误不得,再拖延下去,只会有更多的人死去。
霍去病转身大步往自己寝居走去,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那一刻,他居然想问,若有一日,我死了,你会为我哭么?
偏室里传来一缕悠长的埙音。
他的脚步顿了一顿。
吹的是《国殇》。
魂兮归来,永志不忘。
阿皎整好包袱,此次随她去的还有两名军士,等到了小月氏,她便可以将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甩去。
她已经想好了,从西域到大汉的商队不少,她可以跟着商队去大汉。
正盘算间,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响鼻,她抬眼一看,差点没有惊掉下巴。
奔雷兴奋地来蹭她,而马背上坐着的主人,深青衣衫,玉簪束发,腰间束着薄墨云纹的腰带,衬得他颀长峻拔,肩挺背直,如同郁郁青松,朗朗玉树,正顶着一张轩昂俊逸的脸朝她不怀好意地笑。
见她惊得长大了嘴,一时间合不上,霍去病不知为何生出一丝愉悦来,“还不速速上马?”
阿皎看他小臂上绑着束袖,颈间绕着蔽沙巾,马后还绑着不少东西,一副要出远门的派头,但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你这是要同我们一道上路?”
霍去病挑了挑眉,“姑娘说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