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皎几乎要被他气出内伤,但是走出几步,竟然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那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悦耳。她转回头去,看着霍去病,霍去病正坐在方才的位置上,将刚才随意拿出来的药一样一样归置回去。
这个人,真是讨厌。
她想着,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二人收拾妥当,重新上路,霍去病驭马,阿皎昏昏沉沉地靠在他怀里,她有些发热,吞了两颗药丸打算好好睡一觉。她的身子调养了这么些年也还是不曾调养好,一旦受伤或是生病,病势便会格外沉重,就像是霍去病的头疾,是自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痛。
她想到霍去病的头疾,迷迷糊糊地问他,“霍去病,你最近头疾发过么?”
霍去病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不曾发过了。”
阿皎又迷迷糊糊地道:“那便好。”
霍去病紧了紧裹在她身上的毯子,不让风沙惊扰她的美梦,此刻虽然前路黄沙漫漫,但是想到她在怀间,便觉得一切都不足为惧。
二人赶了一日路,中途休息了两次,日暮的时候出了沙漠,又见一处清澈水泊,四周环绕着胡桐树(1),时值深秋,胡桐树满树灿金,华美绚丽。
霍去病在此处驻马,将怀中的阿皎抱下来,叹息道:“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美景。”
“这是胡桐树,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阿皎看着漫天的华美灿灿金色,“也许它们在这里已经静静地立了千年了,如此想来,人生如蜉蝣朝露,实在是短暂。”
鼻尖被霍去病小小地揪了一把,“想什么呢,你这样的,大约能够长命百年。”
阿皎啐他,“祸害留千年,我瞧你倒是能有长寿的命。”
霍去病跳开,去马背上解下水囊,“明明好心祝你长命百年,怎么倒成了骂人的话了。”
他走到水泊边去取水,不过走了十余步,突然顿住——
微风轻拂,日暮的薄光将这片金色的树林映染做画卷,霍去病止步不动,他的衣角正以一个微妙的角度飘在空中。
实则并非是衣角飘浮,霍去病缓缓退后一步,借着日暮的光,清楚地看见,那是一条极细的银线,伴随着森冷的杀机,无端地横亘在这灿烂的胡桐林中。他也曾经在行军途中布过类似的陷阱,一旦不慎触动银线,便会有暗箭飞来。
“不错啊,竟然能辨出夺命银丝,实在是后生可畏。”
晚风簌簌摇动枝叶的声音里,突然传来了一个女子的玩味声音。
剑气皓皓,穿过无边落叶当空劈下——
霍去病迅捷地一个后翻,避过从树上举剑刺来的女子,连忙道:“阿皎小心!”
阿皎下意识抬手挥出袖箭,然而下一刻手便被人制住,颈间一凉,已经无声地横上了一把长剑。
挟持她的男子小心地避开她受伤的右肩,抬起头来与稳稳落地的霍去病对视。
是个风姿清峻的剑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