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手中的柏叶酒饮尽,正准备宽衣睡下,突然听见门被轻轻一扣。
“谁?”
阿皎想,莫不是李其姝回来了?她将衣带又系好,走去开门。
打开门的那一刻,她便下意识地去关门。
霍去病眼疾手快,用脚别住门,道:“怎么一见我便关门。”
阿皎道:“我的住处,我关不关门难道还得问过君侯?”
霍去病见她气鼓鼓的,奇道:“气什么呢,该气的不是我么?莫不是你气我这几日都没来寻你?”
“胡说什么呢。”阿皎没防备一松手,竟让他挤了进来,连忙道,“你轻点!”
吵醒了兰泽就该糟了。
霍去病用脚轻轻阖上门,瞥见外间小榻上熟睡的兰泽,轻声道:“明白,将仲子兮,无逾我里,仲可怀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阿皎无语,硬邦邦道:“你来做什么?”
他举了举手里的食盒,“冬节怎么能不吃餫饨,赶紧趁热吃。”他理所当然地脱了履,提着食盒拨开帷幕往室内去。
阿皎跟在他身后,顾忌着睡着的兰泽,低声气急败坏道:“你做什么呢!”
“给你带餫饨啊。”他在茵褥上坐下,揭开朱漆食盒,自里面取出了一个敦形漆盛,揭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食物香气扑面而来。
清汤里浮着一个个雪白娇小的餫饨,还冒着腾腾热气,看着叫人食指大动,阿皎晚上用的不多,此刻看到这餫饨,也不由得觉得腹中空空。
“我不知道敦煌和陇西是什么风俗,在长安冬至节不逊于元正日,饮柏叶酒,食餫饨。”霍去病自食盒中取出汤匙和漆箸,见阿皎有些愣愣的,道,“快吃。”
阿皎的手中被塞入了一双漆箸,迟疑道:“你今日不是应该在宫中宴饮么?”
“你连我在宫中宴饮也知道?”霍去病似是很高兴,笑起来,一双眼睛似是熠熠的星,“宫中朝宴晚饮,其实也就是那般,甚是无味。乐馆这种营生,到了年末反而繁忙,四处应酬助兴,想来千金乐馆里也是十分冷清,故而我趁着大傩的时候先溜出来了,回到府里叫庖厨现做了一份餫饨,赶紧煮了给你送来。没想到还是赶上了宵禁,又是翻墙头来的,等冬节过去了,中尉怕是又要准备参我一本。”
阿皎心中微微一动,手中的汤匙舀了小小一个餫饨,咬下去,里面沁出鲜美的汤汁,肉馅细腻。她道:“很好吃。”
霍去病带了些得意道:“我府上的庖厨是陛下赐的,全长安独此一份。”
阿皎不理他,自己慢慢地吃,这一盛的餫饨并不多,不过十余枚,做得也很小巧,大概是知道她已经用了慵食,只是做来给她解馋的。
霍去病托着头,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吃餫饨,他从未仔细地看过女子用饭,阿皎吃东西并不是多么斯文,却叫他觉得赏心悦目。
烛火明丽,他看见阿皎低垂着的眼睫,在脸上投下小小一片扇形阴影。她比之前圆润了不少,眉眼之间也多了几分轻松柔软的神色,身量似是也高了,看起来分别的这一年,她过得很是舒心。
小没良心的。
他想。
“我吃完了。”阿皎搁下汤匙,“很好吃,多谢你送来。”
他被这一声唤回思绪来,“既然好吃,那等元正那日我再送些别的过来给你。”
阿皎拿帕子擦了擦唇角,“不用了,你不必送来了,我到时候也许不在乐馆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