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先前从骠侯曾经相助于我,这两坛亲手酿的酒,聊做谢礼罢了。”卫含光的目光低低垂下,咬着唇。
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相助?”
阿皎倒是有些诧异,想来从前李其姝和赵破奴的那一段牵扯,也是从英雄救美开始的。
冬夜里的千金乐馆,春日里的十里桃林。
难道但凡是情始,都是英雄相救,佳人倾心?
转念一想,她与霍去病便不是。
是她救了头疾发作的霍去病,真真实实的美救英雄。
想到此处,阿皎便不由自主地对自己钦佩起来。
卫含光轻轻点了头,面上是浅淡的红晕,却似是陷入了某种美好的回忆,眼中生辉,“其实若说起来,也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拿出来说,也不过是陈年旧事,不知道除了我,他是否还记得。”
回忆起旧事时,满庭似乎都寂静了下来,初秋的日光落在地上,似乎都能听见绵密的声响。
元朔六年,母亲去世的第五年,父亲已经是大将军,她不过十二岁,懵懵懂懂中,迎来了自己的继母,一手捧起卫氏满门辉煌的平阳长公主。
长公主并未随长子居于平阳侯府中,而是屈尊搬进了新建的平阳侯府,连同她与平阳侯之女也一同到来。
十三岁的曹璧君模样神气,穿着绫罗衣裙,模仿着自己的母亲,高高地仰着头。那是真正高门中娇养出来的女君,生来高傲,似乎飘在云端。
她看着她,眼中难掩的轻蔑和嫌弃。
卫含光低下头来,伸手摸着自己因为和幼弟玩耍而弄出褶皱的裙裾,她用力地抚平,却还是有着掩饰不住的慌乱。
她的生母是平阳长公主府上的歌女,身份低微,在生下幼弟之后就因难产仓促离世。
不是生来就金尊玉贵的长公主,也不是凭着美貌平步青云的卫皇后。
只是一个歌女,生前未能跟随父亲的升迁而富贵,死后因为父亲的继室而被淡忘姓名。
她的日子不算好过,曹璧君瞧不上父亲,瞧不上卫皇后,更加瞧不上她,因此常常挤兑她,不许她穿颜色鲜亮的衣裙夺了自己的风头,不许她和自己心仪的霍去病多说话,更加不许她在外人面前展现什么才艺,博得什么声名。
但她的日子也并不难过,衣食无忧,虽然长公主也并不见得如何待见她,也不会苛责她和几个弟弟,毕竟是府中主母,又有帝姐头衔,亏待继女继子,难免坏了声名。
一直喜欢翻墙来府中玩的表兄不免有些扫兴,“嗨,长公主搬进来之后,我都不敢随意翻进来了,她一张脸拉得老长,好似我欠了她什么似的。”
卫含光想,大约是因为曹襄这个陛下正经的外甥,反而不如霍去病这个隔了一层的外甥受宠的缘故吧。但她嘴上还是纠正她,“现在你要叫舅母了。”
霍去病扒着墙,叹了口气,正欲说什么,突然似是被火烧到了尾巴的猫一般,叫了一声“糟糕!”便跃身跳了下去。
卫含光还未转身,便听见大呼小叫的声音,“霍去病呢?表兄呢?我明明看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