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朔匆匆赶来的时候,便看见在榻边呆坐着的霍去病。
见他来了,霍去病连忙起身,声音低哑道:“太中大夫,快看看阿皎。”
东方朔本来正在府中极为风雅地与作画,难得有这样好的兴致,却被霍去病的人三请四请地请了来。阿皎是他的小师侄,并非是他夸大,实在是很少有人能叫他这医术精湛又擅长自保的小师侄受伤,他火急火燎地赶了来,见霍去病掌心染血,心中更是咯噔一下,连忙上前去看,“她怎么了?”
霍去病声音幽微如一缕烛火,“她一直腹痛,或许……或许是小产了。”
东方朔低头,看见了阿皎裙幅上染的血,连忙便去握了她的手腕切脉,切完之后却是紧缩的眉间慢慢松了开了,“嗯?”
霍去病心中如堕深渊,“如何?”
东方朔很不客气地丢开了阿皎的手,然后颇为嫌弃地掸了掸手,皮笑肉不笑地转过头来,“冠军侯,若是下次再将葵水当做小产,大呼小叫地将我请来,我必然提刀来见。”
“不是小产?”霍去病愣了一愣,浮出一丝荒谬和不可置信,“那为何她腹痛不止,连日食欲不振,嫌弃腥膻之物,似有害喜之症?且此次与她先前月事相隔不过十余日。”
“怎么可能是小产?”东方朔示意一边担心得泪眼汪汪的兰泽上前为阿皎更衣擦洗,又开了方子煮了驱寒自己慢慢地踱出去,“相隔不过十余日,腹痛不止是因为她寒气侵体,月事不调。她食欲不振、嫌弃腥膻是因为脾胃阳气虚衰,阴寒凝滞,这些和小产有何关系?”
东方朔突然顿住步,对着身后的霍去病意味深长地一笑,“最主要的是,阿皎一直在服用避子汤,怎么可能有孕?”
“即便是她减了几分药性,避子汤也是伤身体的,药性寒凉,日积月累侵入体内,如何能不使自己的身体虚寒,阴气凝滞?我观她脉象,怕是服用了大半年了,掐指一算,倒是和你前番凯旋归来的日子对的上。”东方朔眉间一丝凉凉的笑意,“冠军侯,少年人血气方刚是应当的,只是这床笫之间,还是要叫人喘口气才好。”
他语气中讽意甚重,霍去病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脑中的蛛丝马迹无声无息地串联了起来。
难怪,阿皎那日否决的如此果断。
难怪,她常常月事期间腹部坠痛,手脚寒凉。
东方朔看见他灰败的颜色,心中略一思索,却还是问了出来,“阿皎的身体,你可察觉过什么异样?”
霍去病反应过来,低声道:“我知道阿皎身怀宝血。”
“本来此话我不能说,但是见阿皎丫头这副模样,我少不得提点你两句。”东方朔到案前坐下,提笔开了方子,“阿皎身体里住着的东西你想必清楚,她刚来长生宗的时候,我替她探过脉,她那时六岁了,仍旧是心脉极弱,虽然体内有宝血流转,毒物难侵,但是人的底子终究是薄弱的,得一场风寒都比常人好的慢些,更莫说是怀孕生子。”
他一边闲闲说话,一边笔走龙蛇,话音方落,一张方子已经写就,将木牍吹干,交给了霍去病,“此方祛瘀止痛,温经逐寒,但只是治标,难以治本,她醒来时你记得告诉她,若是她再这样胡乱用药,莫说日后子息艰难,自己也会落下病根。”
“在下明白。”霍去病粗粗一看,便唤玉溪进来,让他照着药方出去抓药。
东方朔点了点头,“如此便好,这也不是什么大病,叫她自己停了避子汤,慢慢调理。”
霍去病行了一礼,送他出去,“劳烦太中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