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年岁相近,他们幼年倒是时常一同玩耍,七岁的时候,彻儿被封为了太子,那以后,他便渐渐与他们远离了,作为大汉的太子,他必要练习骑射,掌握政事,通晓经史,应对朝臣。
阿娇虽是内定的太子妃,却也不能常常同他一道玩耍,只能黏着她和曹寿。
堂邑侯翁主,容貌鲜艳娇美,性子骄傲豁达,连先帝和太皇太后都那么宠爱,宠爱得甚至超过了她这位公主。
鲜艳的如同锦缎上开出来的花,高贵无俦,哪个王孙公子不喜欢?
曹寿,自然也是喜欢的。
他从来不说,可她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
阿娇初时习琴,但是又没有耐性,常常练至一半便将琴丢到一旁,曹寿看见了,便会接过来搁在膝上,应手挥弦,一一教导。
她看见了多次,自然也是为此懊恼生气,曹寿每每只是笑得温文尔雅,“阿娇是自幼相识的妹妹,我待她,与待你一样亲近。”
她便生气,觉得他与自己的心似是隔了大半个长安城,“那不一样,她是你妹妹,我……我是你未来的细君。”
彼时正是春日,有燕燕飞来,穿破烟雾朦胧的柳线,轻绵绵的飞絮似是雪一样,吹落在安静的殿角,午后的日光也不浓烈,照在身上泛起薄薄的暖。
她看见记忆里的曹寿笑起来,他穿着一身牙白色的轻袍,浸润在春光里,整个人都是明亮的,连眼睛里都有琉璃般透彻明净的光,他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十四岁的阳信公主的头,“我知道,你与她是不一样的。”
她到现在都不曾明白,在他心里,到底是她是不一样的,还是陈阿娇是不一样的。
因为母后的宠爱,成婚之后,曹寿被恩准停留在长安开府,那大约是最好的一段时光,曹寿性子温和,对她亦是很好,即便她任性,曹寿亦不会对她发脾气,偶尔被惹急了,也不过是轻轻拍拍她的头,好似从前竹马青梅的时光,从未变过。
成婚次年,她怀有身孕,在她生下襄儿的那一年,阿娇嫁与彻儿,成为了太子妃。
彻儿与阿娇初初成婚,已是常常不睦。
在一次秋猎时,因为彻儿幸了随行的一个宫人,惹得阿娇大怒,二人争吵之下,阿娇独自策马而出。左右侍从欲追回太子妃,却被盛怒的太子怒斥退下。
曹寿闻言,皱眉策马去追,自然,他去追陈阿娇是合适的,他是太子的姐夫,亦是太子和太子妃的玩伴,太子妃听得进他的话,太子也不会怪责于他。
可偏偏,陈阿娇的马不知为何发了疯,曹寿为了救她,自己堕入了深秋的河水之中,彻儿派人在河边搜寻了两日才在下游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他。
病由此起,寒气浸入肺腑,曹寿自此染上了寒症。
弯弓策马,一展抱负成了泡影,即便是盛夏时节屋中都摆不得冰釜,那会引得他咳嗽不止,浑身发冷,一入秋冬,他便更加容易发病。
她喜欢的,那个笑起来眼眸纯净如琉璃的郎君,终于,整个人都似琉璃一般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