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曦近日来月份大了,身子笨重,睡得不沉,早早地便醒了,起身披衣准备去院中走走。大约真的是从前在江湖中疲于奔命,这几日闲下了,却又总是觉得身上松快得过头。
阿皎不许她拿剑,说剑上杀戮之气过重,容易损伤胎气,又不许她走得太远,说雪天路滑,小心跌跤。她每日也只能看着兰泽为她置备些孩子穿的小衣裳小被子。
说是轻松,却也无聊。
她方推开门,便见庭院里堆了个雪人,定睛一看,才看清是披了件狐白裘蹲在廊下的阿皎。
她正蹲在那里,对着廊下的不知什么出神,眉间轻轻皱着,好似是聚精会神地在研究着什么。
冯曦好奇地凑过去一看,“瞧什么呢,这般出神?”
阿皎指着廊下一块没有积雪的空地问,“你说,别的地方都积了雪,怎么就此处干干净净的没有,是不是被谁踩出来的?比如什么不速之客?”
她的语气小心翼翼的,带着一点希冀。
冯曦用玉簪搔了搔鬓角,思索了下,“是昨日兰泽将药炉搁在了这里忘记收走了,今天早晨才想起来。”她的嘴往庭中一努,“你瞧。”
兰泽正端着个小药炉趋而过庭。
阿皎沮丧地叹了口气。
冯曦语气凉凉,“圆得和个饼一样,说是个熊掌印还差不多,怎么可能是人的足印呢。”
阿皎皱眉,捂住耳朵,“不听不听。”
兰泽搁下药炉,又回来将一早准备好的朝食都奉上了食案,“今岁的雪这样大,落雪的日子又长,连城里的水渠都冻得牢牢的,熊怕是都猫在洞里过冬呢。”
阿皎悻悻地在食案前坐了下来,看着冯曦听着高耸的腹部,皱着眉万分不便地箕踞而坐时,不由得幸灾乐祸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随即便挨了冯曦冷飕飕的两枚眼刀,阿皎还来不及收拾起自己的笑,便见冯曦挟起一箸葵菹,“有一日你也会这样,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阿皎面上的笑便轻轻地一凝。
冯曦想起阿皎与霍去病的嫌隙,知道是自己口快,不免讪讪。正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却是有一物自屋檐处扑棱棱地展翅飞了过来。
阿皎怕飞禽,还未等那物靠近便惊叫一声跳了开去,冯曦眼疾手快,倒是一手抓住了那白色的鸟,疑惑问道:“哪里来的飞鸽?”
阿皎从飞鸽的脚上卸下细绳绑好的帛书,展开一看,便叹了口气。她抿了抿唇,唇角沾了蠃醢,在舌尖抿出一丝微腥的螺肉味道,“我要去山里寻药,明日便动身,兰泽记得将歇业的牌子挂出去,还要好好照看冯娘子和小郎君。”
兰泽的苦脸一挂,“娘子要去多久?婢子一个人,如何能照顾的过来。”
阿皎眼睛微微一眨,“哦,叫许孚来呀,他看着冷冷的,哄嬗儿倒是很有一套。”
冯曦柳叶般的长眉轻轻一蹙,不解她这番利落的安排,“为何要去山里寻药?这帛书莫不是那个古里古怪的太中大夫传来的?”
“他擅长歧黄之术,又精通百草之性,于我有半师之谊。”阿皎几句潦草带过,“他在南山山谷之中种了不少奇花异草,只可惜在药草采摘时节分身乏术,便让我替他去,不必担心,长不过三五日,我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