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皎道:“我梦见了一个小姑娘,她抱着我的腿,叫我阿娘。”
霍去病闭着眼,半梦半醒,话从耳里过了一过,顺着她的话问,“她……什么样?”
“小小的……生得白白的,梳着双鬟,面容团团的,像个月亮。”阿皎只是描述,都觉得自己的心软得不可思议,再一看,霍去病眯着眼胡乱点头,便气得推他,“你在听么?”
霍去病把她揪过来,用自己下巴上刚冒的青茬去蹭她的脸颊,阿皎连忙推他。他睁开眼来,左右也是睡不着了,只能陪她探讨那个她念念不忘的梦,“你说,我都听着,她叫你阿娘?会不会是你白日里见了嬗儿和你师姐那一双女儿,夜有所梦。”
阿皎道:“那不一样,我知道她和他们不一样,她生得特别好看,有一些像我。”
梦里面的小姑娘不过四五岁,穿着好看的水红色衣裙,笑起来如同春花芳菲,春溪潺潺,令阿皎不自觉地因为她的笑容而愉悦欢喜。
霍去病笑了出来,“那你可知道她叫什么?”
阿皎凝神想了想,“我记得……我记得她说了她叫什么……她叫……”
梦境稀薄得像是初秋的轻霜,褪去都不留一丝痕迹,阿皎费力想来想去,脱口而出,“她说,她叫呸呸!”
霍去病喷笑了出来,一开始还只是低低的笑,后来变成了一发不可收拾的放身大笑。
阿皎顿觉嘲笑,气呼呼地去推他,“你笑什么!”
霍去病肩上挨了她不轻不重的两下,才勉强止住了笑,“我在想,若是真的有了女儿,我定然不会叫她呸呸,这个名字想来是你取的。”
阿皎气得翻过身去不理他。
霍去病觉得头还有些重,轻笑着自背后揽住她,为她掖了掖被角,“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吧,昨夜闹得晚了,日里怕是要犯困。”
阿皎却是因为那个梦而意外地清醒。
虽是四月里了,但鸡鸣时分仍旧是有些寒凉。但是她一点也不冷,因为身后熟睡的男人抱着她,将头搁在她的颈窝处,均匀地吐着呼吸。
她稍稍转了个身,他虽无意识,却还是换了个姿势,将她妥帖地纳入怀中。
阿皎凑上来,轻轻吻了吻他的下巴。
她一向是个运气不太好,脾气也古怪的人,何其有幸,在这苍茫独行的世间遇见了霍去病。
就像冯曦说的那样,长安繁华喧闹,花木如锦,有她从来没有吃过的新鲜美食,但是她就是常常怀念起边塞含着沙子的干燥的风。她从前觉得,长安不过是漫漫人生的一处停顿客舍,而霍去病是她生命中暂时相逢的一个过客,此时他们因为彼此而目眩神迷,但情爱总有一天会消磨散去。兜兜转转还是只剩下她一个人,重新上路。
但是现在她突然没有了任何离开的念头,她心里清楚地知道,在相守的日子里,日复一日,她愈发地喜爱他,牵挂他,想就这样待在他的身边,庙堂之高也好,江湖之远也好,世间她牵挂的,只有这样的夜里,拥抱着她的霍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