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承宗在侧前方引路,张璟慢悠悠的跟在后面,一边看着秦淮河里的风景。
徐承宗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只是见张璟对什么有兴趣,便介绍几句,生动的诠释了什么叫做谨小慎微。
不谨慎不行,徐家一门两国公,当然是了不得的荣耀,但是荣耀的同时,更是负担,当年太宗那句“魏国公不可无后”便足以说明问题了。
所以,哪怕是做了外守备,徐承宗仍然是小心翼翼,占了几户兵役都胆战心惊的。
如今张璟这个兵部部堂亲自上门,他自然更加的忐忑不安了。
魏国公府中门大开,徐承宗的庶长子徐仁以及嫡子徐俌在门外迎接。
徐仁二十左右岁的样子,徐俌却仅有七八岁的样子。庶子比嫡子年长,这在勋戚家里是十分常见的情形。勋戚子弟生活奢靡,往往没等着娶妻,便已经纳了好几房妾室了,所以嫡子非长,不过是寻常罢了。
看看徐承宗这俩儿子就知道了。庶子徐仁都二十多了,嫡子徐俌才七八岁。
“这是犬子。”徐承宗指着躬身立于门旁的徐仁、徐俌向张璟介绍道。
“见过大司马。”徐仁和徐俌不敢怠慢,齐齐行礼。
张璟抬手, 笑道, “免礼,免礼, ”说着转头对徐承宗道,“虎父无犬子,魏国公后继有人矣!”
“大司马谬赞,”徐承宗连忙说道, “犬子不成器, 本不欲污大司马耳目,怎奈能当面聆听大司马教益,乃是他二人莫大的造化,所以, 下官只好厚颜相召了, 还望大司马不吝赐教。”
这话说的,让张璟都不好接话。这要是只有徐俌的话,倒也能够说得过去, 毕竟徐俌年少,七八岁的小孩子,但徐承宗的长子徐仁甚至比张璟都大,这就让张璟不好搭话了,他还没这么厚的脸皮。
无奈的张璟只有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废话。
徐承宗把张璟迎入中堂,二人落座后,张璟开门见山, 直接问道, “魏国公掌南京京营,京营情况如何, 有士卒几何, 操练如何?”
徐承宗哪里知道这些?他执掌南京中府以来,可是一次京营都没去过, 哪里知道这些?
说起京营, 就不得不说说大明的军制。
实际上, 大明一直都是卫所制和营兵制并行的。
卫所士兵的来源自然是军户, 一代为军户,世代为军户。
而营兵制, 九边便是营兵制,而一些守城军, 比如两京的京营,也都是营兵制。而营兵的来源,则一般是募兵,和从卫所佥补。
随着卫所制的败坏,基本都是募兵了。
而南京的京营,则由于历史原因,迁都后,这么多年说实话就没人上心过,所以, 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张璟并不决定奇怪。
但该问还是要问, 具体的情况也都要向朝廷说明的,张璟可不想这板子打在自己身上,至于朝廷会如何处理, 张璟也懒得管了。
反正朝中的大佬也是知道情况的,若是想要有一个稳定的南直隶甚至能够为湖广出一份力,朝廷就得拿出处理的方案来。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缺兵少将的,让张璟拿什么去协助湖广?
徐承宗支支吾吾,他是真不知道情况,别说士卒了,就连京营的坐营官是谁都不知道,这说起来就失职了,但还是那句话,南京情况特殊,而且这些问题也不能全算在徐承宗头上。
从仁宣开始,这三十多年下来,多精锐的部队也烟消云散了,几任守备基本上也都顾不上整顿营兵,说实话, 也不好整顿, 怎么整顿?积重难返了,不论是佥补士兵还是招募士兵, 都要钱的。
没钱, 能干嘛?啥都干不了。
“大司马恕罪,下官……不知……”徐承宗满头大汗,没人理会的时候,可以各种推脱,可以任由京营自生自灭,但一旦有人重视起来,徐承宗这个中府都督首当其冲。
尽管南京五军府无实掌,但南京京营确确实实是南京中府管事的。
此时张璟不找徐承宗找谁?
也别说以前的几位守备都有责任之类的屁话,徐承宗只能怨自己运气不好,现在是他管事,张璟找不到以前的人头上,本朝的剑斩不了前朝的官。
“兹事体大,”张璟也不为己甚,现在这个时候说追究责任的话就有些不合适了,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把京营的情况调查清楚,“劳烦魏国公去摸摸底吧,不得瞒报。”
徐承宗还能说啥,只能不迭口的应了“是,下官遵命,请大司马放心,下官定然好好做事。”
拒绝了徐承宗的盛情挽留,张璟出了魏国公府,不过也并未回自己家,而是沿着秦淮河岸闲逛。领略秦淮河历经千年的繁华与绚烂。
比之京师,这里的风气更加开放,也更加富庶。从来来往往的行人中,便不难看出来,街上熙熙攘攘的,士农工商,各行各业,人流拥挤。
“这江南果然是繁华之地,”张璟一边走一边感慨,其他的不说,光是商业,便比京师发达多了。别忘了,京师可是个百万人居住的大都市,而此时的南京城,不过二十多万人,差着量级呢。
转了一会,张璟便回府了,哪儿有这么多时间,太多事情,千头万绪的,都需要张璟去处理。毕竟,他是担负着使命而来南京任职的。
与那些养老的官员又不一样。其他人可以养老,张璟却不行。他要是不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给解决了,万一湖广乱了,南直隶也非得跟着乱起来不行。
想要南直隶不乱,武力保障是必须的。
但此时南直隶的军力情况,怕是做不了这个保障。卫所倒是有兵有人,但这些人听谁的?这是个问题。
京营就更不必说了,连徐承宗对于京营都是一问三不知,可想而知,此时的南京京营会糜烂成什么样子了。
形势十分之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