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铭与李汐的对话,他和兰青言都听见了。李汐没有声嘶力竭地哭闹,没有愤怒,从头到尾,她的语气都十分的冷静,一如她这么多年身在高位一样沉稳。
凤尘一路跟着,见她虽然步履蹒跚,却能准确地避开行人,慢慢地朝皇宫走去。他似乎有些佩服眼前的女子,事到如今,还能如此冷静。
瞧见斜里一抹黑色的身影随着李汐移动,凤尘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那个冷若冰霜的侍卫,怎么会放任自己主子一人出来?
回到来仪居,李汐脸上无悲无喜,唤来新衣淡淡说道:“口谕,皇贵妃痛失爱子,特许王妃入宫陪伴,直至贵妃心结解除。”
新衣不明白主子为何下这样的口谕,可见李汐一脸疲惫,不好过多询问,着口谕官前来,吩咐前去传了口谕,随后折回来伺候李汐。
微风抚着院子里盛开的百花,李汐立在窗前,眉头紧锁,有一事总也想不透。
新衣折回来,替她解了披风,端上茶的时候说道:“驸马爷回宫了。”
“知道了。”李汐接过茶,看着上头漂浮着几片新芽,用盖子荡开,饮了一口,觉得怪异,“这茶怎么不同往日的味道?”
新衣担忧道:“奴婢瞧着公主今日有些乏,便去找老太医要一点安神的药,老太医说是药三分毒,这茶里头参了安神的草,公主喝了早些休息罢。”
心中感动,李汐不动声色,“给水月别居送一点去吧。”想了想,她又道:“我亲自送去。”
行至半道,见沈清鸣正从乾清宫方向赶来,迎上来见了礼,“公主这是要去水月别居?”
李汐脸上已经有一抹精致的笑,伸手指指新衣手上的那一盅茶叶,“给三皇兄送点茶叶。”
二人一道前进,说起李昭的病情,沈清鸣道:“殿下若平时少用些心思,可保三五年时光。”
李汐笑的有些苦涩,心不在焉地应着声。
“公主有心事?”李汐唇畔的苦涩没有逃过沈清鸣的眼,见她一脸犹豫,心内肯定十分挣扎,正在做一个艰难的选择。
李汐摇摇头,默了一会儿,又问道:“神医可查得出,三皇兄当年是中的什么毒?”
“毒药被排除的差不多,这些年来三殿下又一直用药调理身子,早已将药性中和了去,沈某也无能为力。”沈清鸣道。
李汐不置可否,行至水月别居门口,远远见童儿正在嘱咐女侍做什么事,瞧见李汐二人来了,迎上来请安。
“三皇兄此刻还在歇息吗?”见童儿在外头,李汐蹙了眉头。
“殿下此刻正在屋子里看书,居里的茶叶用完了,奴才正要人去内务局拿些。”童儿回禀道。
李汐道:“巧了,本宫正拿了茶叶来。”
新衣上前,将茶叶交给童儿。
童儿进去禀了李昭,随后就来请二人进去。
李昭仍旧着一袭白衫,弱弱地窝在榻上。他脸色本就比常人要苍白,被衣服衬得更加没有血色。他笑着请二人就坐,问沈清鸣,“还没到你给我瞧病的日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殿下若听沈某一句劝,沈某也不必跑这一趟了。”沈清鸣已经不由分说拿出了工具,笑的温和,语气中却有责备的意思。
李昭笑着望向一旁的童儿,童儿忙摇摇头,“奴才没有说过。”
沈清鸣示意李昭换一只手,一边道:“沈某给娘娘看脉时听说的,说那日殿下去过双凤宫。”
李昭想起那日碰见了甘露宫的宫女,幽幽一叹,对上李汐询问的目光,只得坦白,“一个人在宫里闷着,也怪无趣的,找凤尘说说话。”
李汐担忧道:“皇兄出去走走也好,只是身边一定要跟着人,衣服也多穿一些。”
李昭笑了笑,又牵引了咳嗽,缓了一阵,才又道:“隐华是你的人,有她在,有什么可担心的?”
李汐想想也是,可还是担忧,望着童儿嘱咐道:“仔细跟着殿下,尤其离开水月别居,寸步不许离开。”
童儿连跌声应是。
李昭看着好笑,“你吓他作甚?”话锋一转,问道:“听童儿说,外头多了许多小孩,这是怎么回事?”
思及李铮的荒唐,李汐揉了揉额,才无奈道:“皇贵妃的孩子没了,皇兄忙着讨好他,竟趁着我不注意,去外头寻了好些孩子来。这事也就他想的到,亏得发现及时,否则外头闹腾起来,堂堂一国之君,抢百姓的孩子,传出去岂不被人耻笑。”
听着话,李昭脸上的笑暗淡下去,慢慢地在唇边凝温,最后消失不见。他收了手,转头盯着窗外看,不语。
沈清鸣道:“沈某料想不差,殿下这一去,身子又差了些,今后可要注意,药会加大剂量,按时服用。”
李昭应了一声,便让童儿送他们出去。
李汐留了一步,待沈清鸣出去后,又折回来,看向李昭的眸子里一丝悲伤,有一丝难过,还有一丝不解。
“皇贵妃的孩子没了,皇兄不想说点什么吗?”李汐声音有些沙哑,急切想要知道那个答案,却又害怕着那个答案。
“报应。”李昭仍旧看着窗外,低低地应着声,一派平和,没有喜悲。
“到底是她的报应,还是我们的报应?”李汐的声音近乎带着哭腔,她上前两步,跪在榻边,拉着李昭的双手,哀求道:“三哥哥,你告诉我,你的身子,是李盈盈害成这样的。她不是受害者,是她害得你,是她害的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