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
九方云微轻挑了眉梢,捻着纸边将之慢慢摊开,两列小字蓦然跃入眼帘,那正是他的笔迹。
“阿影心热,不善辩解,喜欢一本正经的说着胡话,有没有理,小气势都壮。”
阿影。
九方云微眸底微微漾了波,他伸手,指尖缓缓在那串字上游移,略略勾了嘴角,他面前好似突然间出现了位身着红衫的姑娘,叉着腰,瞪着他的眼睛澄澈透亮——
她说,明明是他的长评写得差,她才不想回评的。
可他还是把她弄丢啦。
九方云微垂眸,轻声倒抽着冷气,心口的痛意令他掌心发麻,但他并不想理会——这纸条像是他提前多时就备下的东西,定然不会只藏在一处。
他锁了眉,自桌案起一寸寸翻找过去,笔山之内,镇纸之中,连带香炉、书卷和闲置多时的冠冕,凡他手所能及之地一个不落。
最后他在霜华居内寻到了几十道窄窄的纸条,又在被褥内取出两本装潢精美的话本,无数的碎片拼拼凑凑,终于在他脑中撑起段被遗失的过往,心魂上的痛楚已临近他所能忍受的极限,他竟是满腔庆幸欣喜——
找得到这些,他或许还记得起,一点疼痛罢了,哪里抵得上丢了命。
九方云微掩目痴笑,他大抵猜得到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左不过那帮老东西想逼他联姻的腌臜手段,斩念断情,他听说过那东西。
好在这些年来他暗地里发展了不少势力,早早得了消息。
只可惜她的样子仍旧是模糊不堪的,斩念断情的药力与他的本能在神识间分庭抗礼,几乎将他的神魂生生割据。
差一点,还差一点。
他还需要点别的东西。
九方云微低眉沉吟,恰此时逐流抱着一盒东西敲开了房门,他放下盒子恭谨的后退数步,微微躬身:“主子,这是楚公子托人送来的东西,要属下直接交给您。”
公明?
青年法修眼神轻晃,顺手开了那木盒,盒中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套四寸高的雕像,他的目光则死死的钉在那尊红衣小姑娘身上。
虽是幼态,但他仍旧认得出,那是他的阿影。
阿影。
至此那被斩念断情强行埋进神魂深处的记忆终究冲破了重重的封锁,忘却再记起后那思念就像是野草般的疯长,眨眼钻入每一个缝隙。他轻轻点触着雕像的发顶,一颗水珠骤然挣脱了眼眶。
紧接着是清浅的两行,九方云微张着眼睛,任那水迹顺着面颊滴落在案,打湿了满桌裁剪整齐的寸宽纸条,洇成一朵盛开的墨团。
他竟也是会哭的。
九方云微怔怔,半晌后俯身拉起腰间系着的那方刻了葬忧的佩,素白的指尖摩挲着玉上的云朵,云中藏着两个花体的小字:
“承影”。
风承影。
“阿影……”九方云微喃喃自语,新的温热浸湿了半干的水痕,在纸上开出另一朵花,“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