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瑞生在上头讲话,这林寅就跟在一边做着笔记。底下的几个主任和工头,大多都不敢发话,不过就是实在闷得慌,从烟盒里拣了根烟出来抽着。
副经理刘鹳拨弄着手头上的玉扳指:“如今咱们厂里的库存都没了,这厂房也烧光了,这接下来,到底怎么熬,还当真不知晓了。这底下的人,都是在震旦做了许多年的,咱们还是得给一个清楚的交代不是?”
刘鹳这话一出,底下的人就开始窃窃私语了,这到底是把他们忧虑的话给说出来了。这震旦要是吃饭的家伙都没了,还谈什么开工与维系经营?如今外头谣言四起,都说,震旦马上就要被鹏详染厂收购了。因而这厂里的工人,也是有些慌了神的。
这些,程瑞生心下当然都一清二楚,因而这才亲自出面来染厂开的这个会议。
“这流水线毁了,是十分可惜,可是天无绝人之路,咱们自还可以同公和洋行合作。他们那里倒是有几台德国海德堡的机器,如今申城倒是还没有一家用上这样的机器,咱们自可以一马当先,把这次的危机当成转机!”程瑞生的手指敲击着桌面说道。
听到这里,各人用眼神交流了一番,都觉得这个主意还算靠谱。如今论财力,沪上也没几家能与公和洋行相比的,倘若与公和洋行合作,那自然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
底下的几个主任齐齐附和道:“到底还是大老板有主意呀。”
程瑞生望着刘鹳,笑着问道:“刘鹳,你说说,这样可行?你若是有什么想法,尽可以说出来,这厂子,平日里,就属你管得最多。”
刘鹳抬起头来,望着程瑞生的眼色略有些阴蒙:“可是,听说,前不久,您才拒绝了公和洋行的合作提请,不是么?这样的话,咱们震旦,再找人家,人家也不一定乐意不是?”
“刘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今儿个你是故意要同老爷唱反调了是么?”林寅不由得甩开了笔,这个刘鹳,看起来是故意要在这会拆台的了。
刘鹳笑了笑:“我说林哥,你可别急着给我戴帽子。什么拆台?我可不敢,说到底,都是从大老板那里领工资的,可不是都得一心为着咱们震旦的将来考虑么?我看押,倒是有一条路子,比找公和洋行还要稳当。”
“哦?你倒是不妨说出来,予大家听一听。这在座的诸位,都是咱们震旦的元老了,都是当初一起打拼过来的,有没有道理,大家听了自然都能分辨。”程瑞生眯着眼睛笑道。
刘鹳起了身来,先是对着程瑞生一作揖,而后才回过身道:“我看,咱们震旦,邀请钱司令入股大股东,这是最稳妥的。你们想啊,但凡钱司令做了咱们厂里的靠山,这后续的事情可不就都有保障了?想来底下的工人们,也可以更放心不是?”
程瑞生听着,面上仍旧笑着,心下却多少有些光火。这个刘鹳饶了大半个圈子,原来是这么个缘由。看来,这个钱希龄,可是没少在他身边人身上下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