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逸之的话,程瑞生自然早就想得,只是如今话听到耳里,总觉得浑身不得劲。豺狼虎伺,到底哪一处都得防范,说不离开上海容易,可是要守得家业,实在就是难事了。
程瑞生轻叹了一声:“这事倒是先不用计较了,钱希龄若真是别的开脸来捞油水,我就以抗战的名义再捐给申军。他要敢动,那就是动的军款,到时候惹麻烦上身的是他,可就不关咱们的事儿了。不过现下还不用着急,日本人这一出,怕不是空穴来风,多半又是暗地里在算计什么缺德事了,咱们不妨再看看接下来的事态发展,等各方表了态再说。”
程逸之点头道:“对了,还有鹏详的事情,我想福贵应该已经同您说过了罢?”
程瑞生嘴里呷了口香片:“我看你这主意不算好,福贵到底是芷若这孩子带来的,你这样打发他进狼窝里去探信,若是出了半点差池,你怎么同你媳妇交代?我看这邹海的阵仗大,但是事情不一定办得好,咱们冷眼旁观不是挺好的。”
程逸之道:“父亲,他这拐着弯的,可不是就想着对付咱们震旦么?只怕这单子做完以后,他们厂子的钱一多,就得操控这布市了,到时候这定价怎么定,可还不是跟玩一样。咱们前番厂子烧毁,已经是有所耗损,而后又捐了飞机给申军,这手头上到底是不比从前宽裕了。下一步,要是鹏详真当又来价格战,我怕是咱们也耗不起呢。”
程瑞生道:“你如今倒是主意多了,到底是跟芷若一块有进步了。不过,我也得提醒你,你派福贵过去,怎么办事可想好了?”
程逸之笑笑:“这个嘛,还得先保密,到时候,事情办好了,您别少一顿夸就行。”
程瑞生点了点头:“那你就放手去做罢,不过要注意拿捏好尺度,邹海到底是老狐狸,这算计深着那,指不准,人家就等着你来呢。”
程逸之耸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咱们要把鹏详打趴下,必须得讲策略喽。”
……………………………….
隔日,芷若也不好外出,实在有些闷得慌,就着人在院子里摆上了小桌,然后泡了一壶上好的西湖龙井,就坐在檐廊下头喝着茶水。
这日起得早,天还未全亮,屋内屋外都浮着一层浅浅的暗色光晕,虚虚实实的,看起来有些飘忽。
芷若喝着茶水,在晨间雾霭中,倒是显得有几分情致。
奶妈从小道端了一盆葡萄过来,放下便禀道:“美智子小姐来访,说是和您约好的,来送醋。”
芷若放下茶盏,自言道:“还以为是戏言,倒是当真了,这个美智子,可挺较真的。奶妈,你带她进来罢,顺带吩咐下后厨,备一些大麦茶送来。”
奶妈会意忙,一时便退下了。
芷若心下还在想着昨日工厂那个日本水兵的事情,这会恰巧说是美智子来访,一下便又生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