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从同你结婚开始，就没想过要离婚，要离开程家。我一直以为我们至少是可以相互扶持下去的。程家为什么要娶我这个媳妇进门，你又为什么会同意，这里头的缘由，你知，我也知。实则你真要追究起来，怕是你自个也说不清楚的。我说这些并不是要同你兴师问罪，只是想告诉你，父亲如今已经去了，你必须要接受这个事实。至于你心下怎么想，我没法阻止你，但是倘若你觉得实在同我没法相处下去，那么我并不介意同你离婚的。婚姻是自由的，你的意志也是自由的。”芷若一口气说了这些话，却觉得十分地虚弱，她好似耗光了所有的气力。

“对不起，我并是这样的意思，我……”逸之几乎可以感受到芷若的那种失望与痛心，他简直恨极了自己，怎么就说出了这样的混账话来。这下子，他才算是彻底清醒了过来。

芷若苦笑一声：“人都说，酒后吐真言，你又何尝不是因为心下极度的愤懑而说出了真话来呢？我倒是不曾想过，原来你心下看来，我竟是如此的不堪。这样也好，咱们倒是也算说了个明白，将来即便真的有了分歧，分道扬镳，也不至于太过意外。”

逸之道：“芷若！我真不是个东西！”

他一面说，一面就要伸手自掌嘴巴，芷若拦住了他的手：“我阻止你，并不代表我原谅了你，亦或者我认为你不应当给自己甩巴掌。我是想着，父亲的丧礼还要继续，至少在丧礼结束以前，我们面上还是要维持着这一段关系的，这样放才不至于在亲友面前叫程家颜面尽失。等丧礼结束以后，咱们就是各奔东西，我也决计不会多说一句话的。”

芷若性子一贯刚烈，更是容不得旁人质疑。程逸之随口一句发泄的话，却彻底摧毁了她对两人之间关系的一概旧识。芷若心下也不由得想起爷爷苏润卿评价逸之的那些话，她未眠想着，爷爷这样的人，看人竟然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呢。

芷若想着，现下也不是想心事的时候，于是将起了身来，套上那件孝服，戴上孝帽，又捆了麻绳，这便向外头的丧棚而去。

到了外头的时候，这院子里头一概的祭祀用品都准备齐妥了，所有的柱子、围栏、屋檐脚下都悬了白色的绸花。

来往程家的人都是一身素槁，这种景象看在芷若眼里，就觉得分外有些凄凉的意味了。这曾经在沪上风光无限的程家，如今竟然是泰山崩落的时候了。

她才进了丧棚，就听着程老太太呜咽道：“你们不要劝我，我就守在这里，哪儿也不走。如今看得瑞生多一刻是一刻。棺木如今都在院子外头摆着了，这等入殓以后，只怕是再也没有机会看到瑞生了。我这个老太婆一把年纪了，竟然要面对这样的情形，实在是觉得老天不公呀！”

程老太太一面说，一面就趴在程瑞生的尸身跟前哽咽痛哭着。这外头跪了一地的听差、丫鬟，都不免跟着伤心落泪起来。

接过不消半个时辰，程老太太就晕了过去。后来医生来瞧，却说是伤心过度，但凡好好歇息几番，那便可无事了。

哪里晓得，这外头乱成一片，屋里头也起了乱象来。就听着几个丫鬟跑出来喊道：“不好了，二姨太出事了！”

芷若吩咐了几个老妈子好生看着程老太太，而后便往香凝的房中去看。边走边道：“凝姨怎么了？”

丫鬟道：“二姨太不太好了，恐怕需要主子去看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