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太太道:“这又不是叫你做什么抗战演说,也不是搞什么大计谋略,不过随便说一说,怎么就不知道了呢?寻常你的话可是很多的。”
逸之清了清嗓子,神情肃然道:“所谓那个词,我是说不出口的,说什么照着公家来分,还是照着私家来分,我到底也是觉得一头雾水。”
程老太太道:“公家分,就是请几位大状到家里来,按照咱们民国的法,来好好的分一分。至于这私家分,那就是把家里头一概账目都给理清楚了,然后按着各房的情况再来细分。我的意思便是这样。芷若,你来说一说,这样行不行?”
芷若道:“阿娘一向开明,因而才问我们的意见。我与逸之虽然是留过洋的,可是到底骨子里还是中国的那一套作派。咱们程家一向以新派自居,也是支持我们做一个负责任的青年,其实这同西洋诸国都是一样的。竟然骨子里还是中国人,那么就照着中国的传统,这家庭的和谐也应该维系下来。我便在这里说一句大胆的话,分家这件事情,我个人并不是十分赞同。但是具体怎么分,阿娘自可以字儿决定。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阿娘也决计不会因着什么缘故而厚此薄彼。”
芷若这话说的自然是比较折中,不过到底是说了分家的事情,大家也就格外注意起程老太太的神态来,看见老太太也没有特别的生气,这才舒了一口气出来。
程老太太点了一点头道:“你这话倒也痛快,本来其实这家产个人都是有份的,既然有份,自然也有索取与获得的权利。因为这件事情摊开来说,倒是清清爽爽的。反而若是心里很想,嘴里又说不要,这种人我就是很痛恨。”程老太太说到痛恨两个字,语音格外地重了一些。
实则,这前头的话,程老太太确实不过是试探看看的。到这会了,老太太就立起身来走到侧间的小屋去,两手捧了一个手提羊皮箱子出来。她就向着大厅的茶几上一放,当着众人的面,掏出钥匙将锁开了。
既然前面已经有试探的话在前了,那么到了这个时候,大家也便只是看着,也不好作声,谁也不知道,这里头究竟藏了什么东西。
只见程老太太将箱子里的东西,向外一件一件拿了出来,全是些大大小小的信笺等物,最后,她郑重其事地取出了一本帐簿,而后向桌上一扔道:“你们哪个要看?可以把这簿子里的东西给瞧个明白。”
这里逸之、逸珠都算儿女辈,谁也不敢动那个手,依然是不作声地在一边站着。程老太太就说道:“我原来是拿来给你们仔细瞧瞧的,你们要不看,那我就一个人做主了。荣华富贵那些,不过就是过眼烟云,我算是什么都经历过了,事后想着,又有什么用?我这么大年纪了,譬如象你们父亲一样,一跤摔下地,什么都不管了,我又要上许多钱作什么?你们不好意思动手,就让我来指派罢。芷若,你痛快,你过来点着数目核对。逸之你就把账目上的东西当众念一念,芷若跟着你校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