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逸珠回程家的这些日子,关雨时却也是不归家了。原来这些时日,他一个人在家寂寞,就去了花街柳巷,这一下就识得了一个唱曲的女子,名为凤月。
关雨时和凤月经着这几日相处,那感情更加上了几倍的热烈。两个在华懋饭店包了一个房间,关雨时就每日坐着关家的车子来这里。关雅韵也知晓弟弟的事情,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不知道罢了。
这天晚上,因为程逸珠突然叫他去程家,关雨时想着多半要在程家过夜,就想不去饭店了。他到了程家以后,就偷偷到外面客厅里去,打了一个电话给凤月,说是今天晚上打算不来了。
凤月接着电话,显然不大高兴,就说:“那不成,我还等着你呢。”
雨时就道:“太晚了,街上怕雇不到车。”
凤月道:“你即便雇不到车子,可是但凡到了街头,半夜里都有车雇。就是雇不到车,走来也不要紧。反正你一个人走着,巡捕房的人也不会来过问你。你来罢,我在这儿用火酒炉子,备了点小粥等你来呢。”
关雨时一听,想着他若不去,她也许要等到天亮,便答应了去。而后他就等着程逸珠熟睡以后,就悄然下楼开了门出去。这个时候底下的听差追了出来,叫着姑爷,问他出去做什么。
关雨时哪里会听,不过一直走着,出了大门去了。走了一大截路,他就瞧见街边有一辆车子,也不讲价钱,就叫住了坐上去,还对车夫道:“快拉,我多给你几个钱。”
车夫挠头道:“先生,你要上哪儿?我这地方也不晓得,都不知道往哪里拉呢。”
关雨时一想,自己倒是着急过头了,对人也没说上哪儿,怎样就叫快拉呢?这才笑着告诉他:“华懋饭店。”
车夫贪了钱多,拼命地跑,还是三步一颠,两步一抖。关雨时坐在上面,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心里惦记着早点到,竟然比拉车的还受累。
拉了半天,好容易方才拉到。饭店门灯一亮,原来车夫是个老头子。关雨时一肚子气,本来要骂车夫几句。一看他苍白的胡子,粘着一片鼻涕,那汗在脑袋上,还是不住地向下落。看这样的情形,他也不好多责怪什么,就多给了一些钱进饭店去了。
他因为要看凤月,急的也没敲门,就将门试着推了一推,门果然没有锁好,是虚掩的。推着门,他就缓缓走了进去。只见凤月靠在大沙发椅上坐了,面向着桌子,桌子上的火酒炉子,一丛绿火,正呼呼地向上,火上放着一口小锅,果然在炖着小粥。
再看凤月,双眸微闭,又略微有一点鼻息之声。于是关雨时在凤月肋下钮扣上取下她的绢帕,在那鼻尖上,微微拂了两下,作弄取乐。
凤月用手搓着鼻子,睁眼醒了过来。一见关雨时站在面前,不由得伸了一个懒腰,笑着站起来道:“走进来了,也不说一声,吓了我一跳。”
关雨时道:“坐在这里就睡着了,炉子里火是这样大,若是粥熬干了,房间着了火,我看你也不会知道。”
凤月也道:“你还说呢?让人家等了这样久,等到这个时候,亏你打电话还说不来。”
关雨时道:“你设身处地给我想一想,这样的深夜,一个人从街头过来,容易么?”
凤月反问道:“夜深了不好走,你为什么不早些来?”
关雨时道:“逸珠没睡,我怎么好早走呢?你要知道,我出来一趟可不容易。”
凤月把嘴一撇道:“同你太太什么关系?你不过怕一个人过来,被抓把柄罢了。我一个人坐在这儿,寂寞死了。这里也不好雇人,总共就三间房,我也总不好说我是怕寂寞了。”
关雨时笑道:“好了,我知道你的难处了,改日就给你请个老妈子来伺候着。”、
凤月这时把火酒炉子熄了,在桌子抽屉里,找出自备的碗筷,盛了稀饭放在桌上。又把桌子里的四碟小菜取来。一碟子糖醋里脊,一碟干捞芹菜,一碟干桃仁,一碟酱萝卜,上面还铺着几丝红椒。
关雨时笑道:“怎么全是素菜呢?”
凤月道:“你不是在家里吃了鱼翅燕窝来?满肚子油腻,还要吃荤不成?你要知道,吃了重荤之后,吃素菜才相宜呢。况且这粥里面,又有火腿,还要怎样荤呢?”
关雨时笑道:“你可真是贴心,将来娶回去了,一定也会当家。但是我姓关的,未必有这个福分。”
凤月把嘴一撇道:“干吗损人啦?我现在就是昼夜伺候你,也决计没多一句话,可还不是看你要不要娶我进门了。”
关雨时笑了笑,就坐下吃小粥。凤月隔着桌子,和他对面坐下,却只喝了一口粥,而后慢慢地来夹桃仁吃。
关雨时想了想,又说道:“你想想,我刚才所说的话,是不是有道理的?”
凤月道:“你不说这话,我也不敢提,免得你说我灌你的不是米汤是米酒。”
关雨时笑道:“这话是真吗?那就更好办了。你看,如果我要替你赎身,多少钱合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