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老婆子走出去,一把便搀住了程逸之的膀子,扶住他往大厅中引去,“我的左眼皮跳了一天,原来却应在少爷身上!”
“张妈。”程逸之端详了老婆子一眼,“你的精神看着比从前又差了一些,是不是这血压又不大好了?”
老婆子摇了一摇干瘪的头颅,苦笑道:“我守着程家的宅子,哪里还能顾得上自个如何了。从前老夫人还在的时候,还时时提醒我去看下血压,如今就是头晕,起不来,那也得拖着身子撑在这里。我总想着,程家是没人了,那么我总不得太早死了,要不然就对不住老夫人了。”
“总算是少爷福大命大,我都没有想过,我此生还能活着见到少爷。”老婆子一面说,一面就拍着程逸之的后背。她的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落:“好歹能见着您平安无事归来,我现下就是即刻去死,那么也好歹能有脸面面对老夫人了。”
“张妈。”程逸之执住了老婆子的手,“你在程家几十年,明日就是你上西天,也少不了你一副衣棺。”
老婆子一时动容,这程逸之倒是说在她的心坎上了。于是她挣脱了逸之的双手,瞅着他,点了几下头,隔了半晌,才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逸之苦笑了一声,然后将随身的黑包袱打开,里面全是一个个雪白的大鸡蛋:“游击队下面的爷叔养了几十只来老母鸡。这些双黄蛋是我特别挑来送给你们吃的,张妈,我不在程家的这些日子,倒是辛苦你们还守着了。”
“好大的鸡蛋!”老婆子拣了两个鸡蛋在耳边摇了两下:“大少爷,我可真想不到,你如今尽然还懂得挑鸡蛋了。不过我这阵子又犯了胃气,怕是没这福气用你的鸡蛋了。”
“大少爷,二小姐的孩子宝珠,已经被老夫人临终前托给孙医生收养了,这件事情,想来你还不一定知道罢。”老婆子一面说着,一面没有转身。她不过从大厅的柜里拿出一个饼干盒来,把那些鸡蛋小心翼翼地装进铁盒里去。
然后老婆子拿着两块发了黑的抹布,搓了几下,试图把饼干盒外头的污渍去掉。她一边扭,两只细弱的手臂就跟着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