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献策此刻也是惊呆了,他买通郏县士兵,偷偷查看过粮仓,所以对自己的情报十分自信,岂料却中了范青的计策。
他扑到正在流淌沙子的粮袋前,眼睛睁的大大的,抓起一把沙子,大叫:“不可能,不可能,明明应该都是粮食的。”他又把周围几个袋子撕扯开,里面全是沙子。
他站起来,转头对孙传庭道:“督师,你相信我,我是真心为你们带路,我也是中了范青这贼人的计。”
孙传庭脸色铁青,眼中好像要喷出火来,慢慢道:“可是我和所有将领,连同十万大军,都要被你害死了!”
宋献策膝行到孙传庭面前,叫道:“督师,我是真心想为你做事,否则怎会给你带路。只要你留下我的性命,小人愿意帮你做什么都行。”
孙传庭表情木然,仿佛已经听不到宋献策求饶的话。
宋献策却还在哀求:“督师,我了解大顺国的情况,李自成也恨范青,我可以再帮你联络……”
忽然,孙传庭愤然拔剑,一剑刺入宋献策的胸口。宋献策捂住胸口,发出凄惨的叫声。孙传庭唰的拔出佩剑,血光涌起,飞溅到周围的粮袋之上。
孙传庭插好佩剑,转身道:“速速去县城中查明情况,看看还有多少物资。”
众将纷纷离开,不久以后,孙传庭接到报告,整个县城几乎没有粮草,更没有各种军需,只在县城老百姓家中,搜刮了几百匹骡马。据军士报告,一个月之前,郏县是作为流贼存储粮草物资的基地,不过,这一个月中,流贼已经把物资暗中转移走了,宋献策偷偷派人到粮仓中查看,只看到了外层的粮食,所以才把错误的情报送到孙传庭这里,也导致孙传庭的大军孤军深入,陷入困境。
在县衙大堂中,孙传庭和几名将领议事,大家脸色阴沉,现在埋怨任何人都没有用了,必须立刻想法子解决粮草问题。
有将领提议立刻撤退,回到潼关附近,不管是否与敌人接战,粮草比较容易供应。也有人建议就地打粮,侦察流贼的动静。
孙传庭沉默良久,他不信范青费了这么多心思把官军诱到这里,会容许他们从容离去。一股危机感在他心中萦绕,就好像在黑夜中被猛兽窥伺,虽然不知猛兽在哪里,可是却本能的感觉到危险。
最后,孙传庭决定先派出数支打粮队在郏县周围寻找粮食,同时刺探流贼的动静。
郑嘉栋轻声道:“督师,这郏县中也有几百户人家,如果仔细搜刮一下,也能得到一些军粮。”
孙传庭知道他的意思,郏县虽然号称还是明朝的州县,其实已经是大顺国的属地,那么,就属于敌国州县,也不用客气了。即便是平民、乡绅也都属于投敌。于是孙传庭轻轻点了一下头,道:“此城百姓,为贼固守,不必留情。”
郑嘉栋立刻带属下兵丁去城中抢劫,其余将领也各有安排,纷纷离去,转眼间,县衙大堂只剩下孙传庭一人,他步履沉重的走到房檐下,只见天空阴沉,一场秋雨就要降临了,寒凉的风裹着落叶四处飞扬,天地间也变得萧瑟凄凉起来。孙传庭长长的叹了口气,忽然感觉自己有些老了,有点力不从心了。刚开始来到陕西练兵时的雄心壮志已经烟消云散了,此刻他唯一的想法,不是取胜,而是能够全身而退,回到潼关就行了,不过他也心中清楚,这也是一种奢望了。
很快十几支打粮队陆续派了出去,但直到晚上都没回来报信。到了深夜,孙传庭焦急的在县衙院子中走来走去,只见城中到处都是火光,如同白昼一般,哭喊声来自四面八方,他知道郑嘉栋正带领士兵屠城。
孙传庭本是心肠刚硬之人,多年行伍生涯,让他视人命为草芥,对屠杀平民十分漠视。可今天不知怎么,他想起城中百姓的凄惨死状,竟然有股兔死狐悲的感觉,他很想让郑嘉栋收手,少杀些人,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这些官军一旦杀的兴起,很难阻止。
一直到了第二天清晨,才有一支打粮队回来,确切的说,是逃回来。原来在郏县四面,方圆百里村庄百姓全都撤离了,粮食一粒都找不到。再往远走,就遇到流贼的大队骑兵了,他们来去如风,又狠又快,武器精良,作战强悍,这些打粮队根本不是对手,只稍稍抵抗,就溃散投降了。
这支打粮队因为逃得快,才侥幸回到城中,其余十多支打粮队杳无音信,肯定是已经被流贼剿灭了。
“坚壁清野!”孙传庭心中泛起这个词,他毕竟是老将,知道敌人的意图,敌人已经四面将他包围,但并不上前与他邀战,只是用骑兵拦截,这是坐等他粮食断绝,然后自溃,再一举将他彻底剿灭。孙传庭感觉心底泛起的寒意越来越重,就好像一只落入蛛网的飞虫,虽然还没见到猎捕的蜘蛛,但已经落入网中,挣脱不得了。
此刻在几十里外的一片树林中,白旺带领数千骑兵正在休息。
“奶奶的,真废物!”白旺骂手下校尉,“怎么让他们逃走了呢!告诉你,如果这次战斗我比不过丁国宝,我就把你发配到伙头军去。”
这名校尉是个外表憨厚的大个,他不敢还口,只能用极小的声音嘟囔,“这群官军是最狡猾的一支打粮队了,老远看到我们,就把车子辎重全丢了,撒腿跑得飞快,好似一群兔子似的。”
白旺十分恼火,此刻围绕在郏县周围的大队骑兵有六支,每支都有四千左右的骑兵,目的就是截杀郏县出来打粮的官军,同时监视官军,一旦发现他们要撤走,就开始追杀,直到把他们击溃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