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和欢一面流着泪,一面又是无奈和委屈,解释道:“儿臣在宫外尼姑庵的时候,庵里的师父们对儿臣,当宝贝一样供着守着,生怕把儿臣看丢了。可越是这样,儿臣就越是想下山去看看。去年乞巧女儿节,师父们商议,让清戒师父带儿臣下山见一见乞巧节的盛景。那日……”
“那日怎么了?”陈惠妃心急如焚。
“那日,清戒师父带着儿臣去放河灯,儿臣许完愿起身的时候,一个趔趄没站稳摔进了河里……清戒师父不会水,岸上的又都是京城的富家千金。后来,是一位男子救了我,他模样俊秀,周身看起来,更是气度非凡。清戒师父久居深山,避世多年,那些千金见是男子,更是吓得拿手帕遮起脸,竟也无人认出他是谁来……“
陈惠妃听到这里,对后面的事也大概有了底,此时气也不是,怨也无门,愣是急得连喝了几杯热茶,还差点把唇舌烫伤了。
喻和欢窝在榻上,心里极是委屈。陈惠妃心疼女儿,也不好发作,只能放下茶盏,坐到女儿身旁,伸手轻轻把她揽进怀里,悉心安抚道:“好了好了,你倒是也别委屈。傻丫头,幸好你没真去你父皇和皇后面前闹,不然这事儿就真是胡闹一场,以后你这个永宁公主,在宫里就再也抬不起头来!“
陈惠妃拿起手绢,一点点抹去女儿脸上的泪珠,语气间虽有责备,但更多还是母亲的温和:“这事儿啊,要怪也就只能怪欢儿你蠢笨,不过一面之缘也能说是倾心,也就只有你这般小丫头能说得出口。喻和潋固然是个人才,这不可否认。但这世间,这般优秀的男子又怎会只有他一个?你是圣上的独女,是大朔唯一的公主,你将来的驸马,定然是世间最优秀的男子,不会比你大哥哥差的。”
喻和欢听着道理明明都明白,偏还是倔强,道:“就算儿臣真寻得此等良婿,可儿臣并不倾心于他,甚至,儿臣的心都不会归到他的身上。母妃您且想想,若是让您嫁给一个并不倾心的男子,您会愿意吗?”
女儿的一句话,叫陈惠妃心里一震。陈惠妃刚想开口,喻和欢却似是想起了什么,道:“母妃,您当初因为选秀进宫,嫁给父皇,您难道就是因为倾心于父皇,而嫁给他的么?”
“越说越离谱了!妄议圣上那是死罪,后宫人多口杂,你也敢说这样的话!”陈惠妃忙斥道。“你父皇可是大朔的皇帝,执掌大朔多年,勤政爱民,百姓对你父皇无不夸赞。这般男子,你且看举国上下,能有几个姑娘不倾心的?”
“倾心者固然多,可有多少倾心的是人,又有多少倾心的是荣华富贵?”喻和欢把玩着手边的一缕长发,装作漫不经心地道。“如若父皇不是大朔的皇帝,而是一个普通的市井小民,亦或者是路旁的乞丐,京城的那些花容月貌、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们,还会倾心于父皇吗?”
“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陈惠妃这下可真是急了。这些话要是被人传出去,那可怎么得了?
喻和欢却不以为意,继续道:“女子出嫁,自然要为自己着想,夫家的现状固然是重中之重,那么男子娶妻,难道就不在乎家室、身份、地位吗?世间女子倾心于父皇,多半是因着父皇是父皇,而不是丞相、太师、大学士,更不是县丞、主簿、州通判。反观后宫,不论是母后、贵母妃还是您,亦或是刚入宫不久的姜昭仪,哪一个家室算不上显赫?大嫂嫂我也知道,定安将军白昭渊的女儿,顺亲王妃白望烟的亲妹妹。母妃您且想,大嫂嫂若没有这般家室,父皇会把她赐婚给大哥哥吗?”
“本宫实在是惯得你,什么话都敢胡说!”陈惠妃是气极了,起身抄起茶几上的茶盏,便在地上摔得稀碎。“你在宫外这几年,究竟都听了些什么歪门邪道!你不是染了风寒吗?好,你就给本宫在你这日暖阁好好休息,最近这几日,都不必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