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死还是要活?”
“等你死了,我还要活很久呢!”
此刻仙力所余不能困住千军万马,冻住一人大约可行,然转身之际掌风尚未近他身,便被他轻巧绕过,绛红的影子闪过,一道凌厉剑光袭至额前!
额间一热,只觉一股温热顺着脸颊划过,一缕血腥之气冲进鼻中,运气无力,双手旋即被一软绳所缚,面前站着一个俊美的绛衫男子,眼睛温温润润的望着我。
哼,穿红衣服的男人都是我的克星!!
“仙族竟舍得让北冥公主换几个树精,真不会做买卖!”
他温温柔柔极度怜惜的轻叹,实在是怪异已极,然更怪异的是缚住我双手手腕让我不能运气捻诀的绳索又细又软又韧,一沾皮肤便如长在上面倏忽消失,像极了我北冥捆仙绳!!
他轻轻巧巧的将我绑在一棵树上,还小心的绑得不松不紧,悠悠然然站在我面前,云淡风轻的审视着我。这般轻巧的无视和不得脱身的束缚激荡得心中烈火滔天,怒不可遏:“妖怪,你杀了我便是!”
“公主好大的脾气,看来仙族女子都脾气很大了,这可奇怪得紧。”他竟施施然坐在一张考究的椅子上,双手交叠放在腿上,清泠泠的眼睛悠悠然打量着我,忽然又道:“唔,不一样。雪中红梅,迎风傲立……你却似一幅淡墨山水,浓淡之间自有风骨……咦,流血了……”!
这人竟掏出一方罗帕揩抹我脸上的血迹,声音温和动作轻柔……变态!
我动了动身子,那软绳却越发的紧了,只得咬牙切齿道:“滚开,别碰我!”
“脾气大了不好,不好!别动,这样不美!”
我前世修行究竟冒犯了哪位天神,天下奇葩尽被我遇见!这奇葩中的奇葩,竟替我疗伤止血!!
周遭士兵嚷道:“喂,小仙怪,我们大王替你疗伤,你别不识抬举!!”
大王?云无心?罴族首领都叫什么熊威熊断的,偏他叫做什么云无心,哼!果然俊眼修眉,与周围粗蠢的罴族全然不同,哼,修为倒是高,可惜修成了个变态!难道兽族修行越高,越容易变态?有意思,嘿嘿!
“咦,你笑什么?”
“笑可笑之人可笑之事!”
“听闻你的兄长与他的名字一般完美无瑕,我想见见他!”云无心一脸神往,修眉之下的狭长双眼中泛出奇异的光芒,难道哥哥修为容颜冠绝天下,即便仙妖有别,同性之类也能为他倾倒?
“我哥哥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有你在,想见他只怕也不难!等我打退了天罡元帅,你哥哥定然会来了是吗?”
想来炎珝的定位镜已然全部启动,云层间天罡元帅排兵布阵,一阵疾风从云端飘来,云无心仰首望着天空姿态优雅的捋捋被风吹起的一缕发丝,红衣飘飘,悠闲得似要等待远来的客人一般。
然云间火龙架起,擂鼓烈烈,兵阵铿锵,森林里瞬间火光四起,妖兽精怪们喧嚷得沸反盈天,云无心捏住了我的咽喉,疾言厉色目露杀意:“三昧真火一起,此处隐身结界已破,他们竟要舍了你?”
我哑着声音艰难道:“你最好引颈就缚。”
他瞪着我,忽然轻轻一哂,身上的束缚当即解开,唯手腕仍旧不能活动须臾,云无心拽着我踏叶沾花离开了滔天烈焰。
行至森林边缘,我再度被绑缚在一棵挺直的松树上,面对着滳泽浩荡的芦苇。云无心考究的绛红衣衫残破不堪,坐地调息。细细看来,即便仙族之中,也难见如此完美的五官,然双眼狭长,长鼻窄颊,薄唇修颌,俊秀之气大类女子。不多时他神色恢复,睁开眼睛打量着我,怔然道:
“你的发肤衣衫无伤无损,你们水神之族竟也能抵御三昧真火?”
我忽然心念一动,仙界神火有老君三昧真火和六丁神火、南冥太阳真火、幽冥鬼蜮的幽冥鬼火,我如今身经云影珠解封犹如涅盘的灰飞烟灭,竟能抵御老君神火,那么南冥和幽冥之火,我是否也能抵御?
我不搭理他,暗自调息运气,却听他轻笑道:“公主别挣扎了,那是我独门心法打的结儿,只有我才能解开。”
虽不能凝神聚气,好在云影珠能自动生长仙力,不过需要时间。不过整个幽暗森林罴族军队倾覆,他竟如此云淡风轻?
“你不去救你的人吗?”
“我的人?嗯,我因功力修为在罴族中最高便被二弟三弟奉为首领,其实族中之事都是二弟在负责的,他不在蓬莱,军队自有枭麓负责,与我无关!”
“与我无关”四字在他说来极淡极轻,仿佛整个罴族军队在他眼里有如一粒微尘毫不起眼。
“那你为何还要发动叛乱?”
“诸将个个愿战,我也无可奈何,不过是暂时周全他们有个容身之处罢了,生死前途,却已不是我能周全的了。”
云无心语气轻微,神情悠然的整理完发髻和金冠,垂着头看着身上衣衫一脸的沮丧,看着竟似要脱下衣服,我忙大叫道:
“你干什么?”
他竟奇怪的道:“这衣服如此残破,怎么穿?”我竟无言以对,只得闭了眼,却听他道:“你闭着眼睛做什么,难道我这衣服不好看?”
睁眼一看,一袭银白云缎广袖长袍,衣上绘着一棵苍松,轻灵幽峭,此衣着身,面前之人瞬间文雅似人间才子。云无心似察觉到我的眼神,悠悠然伸展衣衫道:“在下涂鸦之作,公主品评一下?”
“明月苍松,孤舟横渡,雅淡孤凄,看来你真无意功名,倒是个茫然而孤寂的人。”
想不到他一个罴族叛贼,竟有如此趣味,而明月、苍松、孤舟,引人遐思,亦契合了我的心境,禁不住出言相答。
云无心一怔,叹道:“没想到你竟是个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