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顺平帝心有不顺,饭吃的少些,夜晚吹了风,早起有些咳嗽。
不到晚上,三皇子就差三皇子妃替他尽孝,送来了专治咳嗽的方子。
顺平帝新得的一个美人,名唤甄姬的,姿态妖娆的偎进顺平帝的怀里,娇笑道,“皇上好福气,三皇子被关在家里,还惦记着皇上的身子……”
顺平帝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甄姬脸上的笑顿了一顿,随即揽着顺平帝的脖子撒娇,“皇上,臣妾最近伺候龙床,可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皇上……”
顺平帝垂眸,捏了捏甄姬柔弱无骨的小手,笑道,“哦,爱妃想要什么赏赐?”
甄姬稍松一口气,适才皇上的眼神太可怕了,她还以为皇上恼了她呢?原来还是喜欢她的。
甄姬沾沾自喜了一瞬,越发没有骨头似的紧贴着顺平帝,胸前的柔软在顺平帝胸前揉来揉去,一张唇更是吐气如兰,“过几日是臣妾母亲的寿辰,臣妾想讨皇上一个恩典,许臣妾出宫一趟,亲为母亲祝寿。”
娇柔在怀,又肆意撩拨,顺平帝的表情却无半分波动,依然不紧不慢的捏着佳人的柔荑,“有何不可,明日朕便与皇后说一声,许你出宫一日。”
怀中的身子一顿,似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惊喜的从顺平帝怀中直起身子,膝行后退两步,磕头连道,“谢皇上!”
顺平帝哈哈大笑,“这么点小事儿就值得高兴成这样,真是小孩子脾气。”
“皇上……”甄姬不依的扑入顺平帝怀中,小脸红扑扑的,粉嫩可人。
顺平帝的笑声越发的大。
甄姬从下而上看顺平帝的脸色,觉得皇上的心情很好,对另一件事的成功就报了很大期许。
就笑着在顺平帝怀里不依的扭了扭,撩了顺平帝的兴致,笑道,“皇上,听说忠勤候府的二小姐今年都二十了,您说忠勤候夫人怎么舍得那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留在家里?”
顺平帝挑了挑眉。
她又笑着去拿了一旁盘子里的葡萄,葱白的手指细细的把皮剥了,送到顺平帝的唇边,顺平帝张口吃下,她一阵娇笑,“臣妾还听说五年前,忠勤候二小姐办及笄宴的时候不小心从轿子里跌出来破了相,后来姻缘蹉跎,才酿成如今模样,说起来,还真是可怜……”
说到最后,言语有几分戚戚然。
顺平帝依然不出一声,甄姬心下便有几分忐忑,想换个时间再提这事儿,又怕寻不到这样好的时机,不由在心里权衡再三,又剥了一个葡萄送到顺平帝嘴边,“臣妾冷眼瞧着三皇子府刚去了一个徐侧妃,三皇子又是个孝顺的,您说,把忠勤候二小姐赐给三皇子当侧妃,岂不是皆大欢喜的好姻缘?”
“是你觉得是桩好姻缘,还是老三觉得是桩好姻缘?”顺平帝似笑非笑的睨着甄姬。
甄姬脸上的笑瞬间僵住,还来不及做出反应,顺平帝已张口吃下她手中的葡萄,推开她站起了身。
甄姬忙跟着起身,没来由的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皇上……”
“来人,甄姬妄议国事,打入冷宫!”
晴天霹雳!
甄姬脸色蓦然煞白,噗通一声跪下,“皇上喜怒,臣妾绝不敢妄议国事!”
“忠勤侯府背后是老三,夙二小姐却是老五心尖儿上的人,你要朕把夙二小姐赐给老三,他二人如今正在争储,你不是妄议国事是什么?”顺平帝居高临下的看甄姬。
此话一出,甄姬颓然倒地,顺平帝这样好的脾气跟她解释这件事,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不!不!
不能这样,她不过是帮着递个话,并没有干涉国事的意思!一点都没有!
皇上刚许了她,要让她回家给母亲过寿,这样的殊荣连当年风头大盛的越妃都没有,她有了!
她有了!
“既是个能说的……那边废了这嗓子。”又低头看一眼她葱段一样白嫩的手指,“挑了手筋,关入冷宫!”
连生撩帘而入,细声应道,“遵旨。”
女子无才便是德。
认什么字啊。
若不然,还能留着你一双好手,啧啧,真是可惜了!
连生同情的看了甄姬一眼,唤道,“来啊,把人拖下去。”
“皇上!”甄姬猛的扑将过来,抱住顺平帝的大腿,“臣妾是无心的!是三皇子妃托人递了话给臣妾,说臣妾能说动皇上将忠勤候的二小姐赐给三皇子,三皇子便为臣妾的哥哥寻一门极妥当的差事!”
她膝行退后,连连磕头,“求皇上念在甄姬年轻不懂事的份上,饶了甄姬这一次,您饶了臣妾这一次,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
“连生。”顺平帝却看着她唤连生。
连生忙朝进来的宫人使眼色,两个宫人忙上去拉人。
甄姬凄厉求饶,却被宫人一把堵住了嘴,拖麻袋一样拖了出去。
顺平帝长出一口气,揉了揉额头,连生忙端了茶水递过去,“皇上,奴才帮您捏一捏?”
顺平帝摆手,“三皇子要求娶夙扶雨女儿的事,你派个不打眼的,将信儿递给五皇子。”
连生一怔,“皇上这是……”
顺平帝拢眉看了他一眼,合眼躺在美人榻上。
连生不敢多言,躬身退了出去。
院子里,两个宫人拖着甄姬还没走,见到连生出来,忙凑上前,“连公公,真个儿把甄嫔……”
连生一眼瞪过去,“皇上怎么吩咐的怎么做!哪那么多废话!”
那宫人缩了缩脖子,退了回去。
甄姬眼中的亮光一点点消失。
……
五皇子几乎是从太师椅上跳了起来,脸色发白,“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三皇子怂恿了三皇子妃找甄嫔向皇上说项,要纳忠勤候府的二小姐为侧妃!”手下人低头抱拳恭声道。
五皇子的胸脯陡然急喘起来,咬牙道,“楚业,你欺人太甚!”
“皇上当场发落了甄嫔,据说甄嫔被灌了哑药,挑了手筋,丢去了冷宫!”手下人又道,“五皇子,皇上并没应下这桩婚事。”
五皇子听了,脸上的怒色却并没缓解,反而有越发凌厉之像,半响,他深吸一口气,抬手示意那人起身,“戚风,你去安排,我要见夙重华!”
戚风一愣,“五皇子……”
“楚业既已打定主意动夙二小姐,就绝不会善罢甘休……”五皇子冷眸,目光定在书桌上一个破旧的扇坠上,修长的手指蓦然攥成拳,“嫣儿等我多年,我岂能让他的狼子野心给毁了!”
戚风瞬间明白过来,脸色肃然,“属下这就去。”
戚风转身离去,五皇子坐回太师椅上,伸手取了那扇坠,脑中浮现出一张娇俏动人的脸庞,唇边含笑,眸中凝情,欢天喜地的瞧着他,“乔哥哥……”
五皇子只觉心口一阵一阵的疼!
未两个时辰,戚风回来报信,“夙将军听闻三皇子求婚一事,令属下转告五皇子,他随时恭候大驾!”
五皇子一愣,他的本意是让夙重华来见自己一面,怎么夙重华竟一副要他过去见他的意思?
却听戚风又道,“五皇子若觉不妥,十一姑娘有一句话让属下转告五皇子……”戚风抬头,眸子里似有什么东西在窜动,五皇子瞧着,只觉他比平时更多了一份肃杀之气。
耳边已听戚风说道,“十一姑娘说:江山美人,五皇子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因为不要,就是死路一条!”
五皇子的瞳孔蓦然收缩,心口腾腾急速狂跳起来,瞪着戚风。
戚风不动如山,脸色沉冷,眸底坚决,看着五皇子一字一句道,“属下以为……十一姑娘的话再正确不过!”
五皇子猛然跌坐在太师椅上,盯着扇坠许久没有出声。
天色一点一点变暗,最后一抹余光消失时,五皇子霍然起身,“走,去忠勤候府!”
戚风猛的抬头,“五皇子!”
五皇子却一言不发,开门就走。
戚风忙抹了一把脸,抬脚跟上去。
……
夙重华与十一娘等在粹华院。
请了五皇子客厅喝茶说话,丫鬟、婆子一众伺候的人都屏退的远远的,连研夏都被打发到院子门口瞧着不让夙扶雨父子进门,戚风在客厅门口把风。
十一娘亲自奉了茶,“五皇子,请。”
五皇子微点了头,象征性的抿了一口茶,开门见山道,“十一姑娘让戚风转告给我的话是什么意思?”
夙重华看了十一娘一眼,朝她轻轻点头,十一娘道,“三皇子向皇上求娶夙二小姐,五皇子以为真如表面这样简单?”
五皇子脸色微变。
十一娘已笑道,“看来五皇子也猜到了三皇子的真正用意。”
“我从未有争储之心,不过是想建功立业,让父皇高看我一眼,让忠勤候夫妇能心甘情愿把嫣儿嫁于我……”五皇子嘴里发苦。
十一娘与夙重华交换了一个眼神,十一娘退到一旁,由夙重华开口,“五皇子,三皇子其人虽面相温和,为人却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从不与人留半分后路!且猜疑心极重!五皇子觉得,三皇子登上大宝,会给其他皇子留生路吗?他惯来信奉的可是只有死人才不会跟他抢!”
十一娘在一旁附和点头,并举出几个列子,“三皇子七岁那年,看中一个伶俐懂书墨的宫女,偏生被二皇子抢先要走了,他便在二皇子的马料里加了东西,让马将二皇子摔了下来;十六岁出宫开府,他相中了现在的宁王府,却被大皇子抢先看中,结果大皇子搬府的时候病情突然加重,钦天监算出宅子与大皇子相冲,三皇子好心与大皇子换了宅子,还落了一身好;皇上有心四皇子继承大统,却不小心在宠妃床上说漏了嘴,尽管已发落了宠妃,四皇子也回了京,却身中剧毒,一年后归天!二皇子知道三皇子看中那宫女,本已答应转送给他,他却摇头不要,五皇子该知那宫女后来命运如何?”
五皇子面无表情,他当然知道,那宫女后被赐给一个老太监做对食,不过两年便被折腾的没了性命。
十一娘淡声,“匹夫无罪,怀璧有罪!五皇子身处其位,夺嫡已是避无可避!”
匹夫无罪,怀璧有罪!
五皇子口角发苦,张了张嘴,竟是不能言语。
良久,五皇子终于出声,却是看着夙重华与十一娘,“我情愿,出身贫寒……”
夙重华想到自己一家也是因战功赫赫,被人觊觎这忠勤候的滔天富贵而家破人亡,眸子就是一黯。
十一娘在旁瞧见,轻叹一声,拍了拍夙重华的手。
夙重华抬头,冲十一娘一笑。
十一娘回之一笑,巧笑嫣然,明眸皓月,眸底温情满满。
五皇子看着也生出几分笑意,脑中不自觉浮现出夙思嫣的笑脸,五皇子心口一疼,他这样懦弱,她会不会后悔了?
“姑娘,二小姐朝这边来了!”外面,突然响起研夏的声音。
厅中三人顿时一愣。
五皇子的眼睛骤然亮若星子,却又霍然起身,一脸惶惶不安,“嫣儿……”
这种不安,十一娘在夙重华还是薛烨的时候经常见,她朝夙重华挑了挑眉,夙重华眨了眨眼装不懂,引来十一娘的轻笑。
两人退去偏厅,临走,还拉了戚风一起走。
夙思嫣却是睡不着,到花园小逛,却不知不觉走到了粹华院,本无意打扰十一娘与夙重华,被研夏这么一喊,她却是不好意思不进来打声招呼了。
却没想到,客厅里站了一抹熟悉身影,颀长挺拔,直直看进她心里。
青衣惊呼一声,“五皇子!”
夙思嫣脚下踉跄一步,泪水已模糊了视线,被青衣一把扶住,“小姐。”
五皇子瞧见夙思嫣步伐不稳,忙疾步出来,接了青衣的手,“嫣儿。”
夙思嫣泪眼婆娑,细长的手有些颤抖的抚上五皇子的脸,入手的粗粝有着战场的风霜,夙思嫣泣不成声,“乔……乔哥哥……我是在、做梦吗?”
五皇子一阵心疼,思念成了真,他心头涌出一股说不明的情绪,不管不顾的将夙思嫣拥入怀中,“不是梦!不是梦!是我!是我!是你的乔哥哥来了……”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夙思嫣哽咽不成句。
青衣红了眼,别开了头。
研夏忙拉了青衣去一旁的耳房说话,留五皇子与夙二小姐在院子里。
五皇子帮夙思嫣擦了眼泪,牵着她去了客厅。
夙思嫣的情绪许久才平定,擦了眼泪,眼睛虽红肿,脸色却比刚才好了几分,“乔哥哥,你怎么在重华的院子里?”又警觉,“我爹爹和哥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