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黑到天明,明月西沉,星子渐隐,头顶被初升的旭日所替代。
在一片耀眼的曦光之中,傅潋潋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摘星崖。
崖下的竹庐没有人打扫,已经被落叶堆满,竹庐里头除了虫鸣之声,没有傅云楼的影子。
傅潋潋站在院中看了一眼摘星崖尖,在那儿看见了一道渺小的身影孤单而立。
摘星崖上没有了闻心楼,却依旧是那个摘星崖,闻心楼的兴衰仿佛没有给这儿留下任何痕迹,只有崖边孤零零的老树见证着这发生过的一切。
那个她熟悉的影子逆着晨光站在崖边,崖上的轻风卷起他的衣角,让他彻底融入了这景色之中。
好似已经在这站了百年之久。
“傅云楼。”
傅潋潋轻声呼唤道,“还是应该叫你——简拂衣?”
崖边的男子回过头来,眼眸之中带着复杂又茫然的神色。
他没有说话,傅潋潋便自顾自地往下讲,“三百年前,闻心楼的掌门简拂衣取得了天道之器因缘镜。他与天道进行交易,对着镜子许下了振新闻心楼的心愿。作为代价,镜子收去他的魂魄。”
“三百年后,我——傅潋潋,受天道召唤而来,以振兴闻心楼为己任。”
傅潋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傅云楼,“而被天道收去的简拂衣的魂魄,兜兜转转成了天地间的元灵傅云楼,被安排在了傅潋潋的身边。”
她犹豫了半晌,还是问出了当下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所以现在,你是傅云楼,还是简拂衣?”
她并不确定傅云楼有没有彻底取回前一世的记忆,但是于情于理,他都应该知道真相。
“你希望我是谁?”傅云楼沙哑着嗓子问道。
傅潋潋沉默。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也许傅云楼变回简拂衣的身份更好,会给闻心楼带来更多的帮助。但私心让她希望,站在她面前的还是那个傅云楼。
傅云楼继续说道:“当初被你带回这里的时候,我就隐隐察觉到了自己和闻心楼的某种因果。”
“时间过得越久,这样的感觉就越来越强烈。昨日听到《赋闲调》之后,我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回来看看。”
“也许是因为终究还是同一个魂魄,我回到这里之后,脑子里混乱的回忆就逐渐清晰了起来。”
“我也想了起来,简拂衣以身祭镜之前就是在这儿,最后抚了一曲《赋闲调》。”
二人四目相对,傅潋潋沉默着等待他最后的回答。
“但那些离我太遥远了。”傅云楼说道,天青色的眼睛平静无波,像极了画像上的简拂衣,却又有完全不同的情愫在里头涌动。
“那是属于简拂衣的过去,而我——现在是傅云楼。”
傅潋潋心里有一块石头重重的落了地,同时又感到十分酸涩。
“抱歉。”傅云楼说。
“你我都是棋子,没有什么抱不抱歉的。”傅潋潋展颜一笑,对着傅云楼伸出了一只白皙的手掌。
“没有人可以改变我们的宿命,除了我们自己。”
傅云楼默然上前,握住了傅潋潋的那只手。
冰凉与温暖的掌心交叠,就像他们交错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