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佛这一顿晚膳用的并不怎么安逸，倒不是因为他白日里杀了人，他手上粘的人命不计其数，自然不差冉夏这么一个。

他的不安逸并不是因为杀了人，而是庙里面送来的膳食越来越差了，他从前身为云灯大师的时候，吃的那是上等的素斋，味道比许多有荤腥的菜还要好，可是自打变回了这敲钟人，吃的简直连狗都不如，这样的日子以前他也不是没有过过，甚至早年间被佘月皇帝挖掘时的境遇比这个还不如。

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老祖宗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千面佛想到墨隐那个丫头如今锦衣玉食，就忍不住咬牙，暗暗盘算着一定要再敲打敲打她，让她尽快将自己从这个鬼地方送出去。

千面佛背靠着这那只巨大古老的铜钟，不耐烦地将吃了一半的猪食丢在一旁，闭目养神起来。

“咚，咚，咚……”有不明的敲击声突然钻入了他的耳膜，身为习武之人，千面佛立刻敏锐地睁开了眼睛。

这钟他敲了这么些年，对它的声音自然是无比熟悉，这不是钟声被敲响的声音，而是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撞着这铜钟的外壳。

难道是春日归来的燕子鸟雀？

千面佛心里泛起了嘀咕，循着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

这不看不要紧，刚一抬头，一双小红鞋就突然从他的头顶垂了下来，脚后跟正好磕在了他的脸上。

千面佛并不信鬼神这些的，他若是信了，那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只怕都要在那拔舌地狱里永不超生。

但是这突兀的一下，还是将他给吓了一跳。

他连忙一个咕噜地爬了起来，踉跄的向后退了两步，只见那吊挂的巨大铜钟上头，正做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女。

少女冲他“咯咯”笑着，银铃一般的笑声，让他莫名就想起了记忆里的一抹影子。

只是这少女一身雪白的衣裳，穿得着实有些吓人。

他到底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现如今聋哑人的身份，冲着那少女胡乱比划着，意思是在问她是谁。

那少女正是阮宁，她的眼底划过一丝寒芒，心道这人的耐力果然不错。

如此惊恐的场面，他竟还是能忍着不发出声音，这敲钟人在国安寺怕是呆了近二十年，怪道没人发现他的异样。

好演技，更是好歹毒的心思。

既然对方打算演戏，那她也就不介意奉陪下去。

少女并没有回答千面佛的话，而是自顾地唱起了歌来：“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

这首诗歌宋卿青曾经唱过，也正因如此冠绝燕京城，一曲成名。

只可惜红颜薄命。

听着这熟悉的歌声，千面佛如遭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