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家,门庭紧闭。邻居说,好像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就搬走了。
拖着脚步,耷拉下脑袋,方以北正要转身时,眼角突然注意到了窗台前,摆着一张有些眼熟的画板。颤抖着手取了下来,看见边角摩擦形成的旧痕,他不由得想起了成小南抱着它时,斜着笔尖,专心勾勒线条的样子。
吹开沾在上面淡淡的一层细灰,小心翼翼地翻转过来,看见第一页白纸下边,夹着一幅画。
他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之前还在送外卖时,成小南发给自己看过的漫画。
纸上还是画着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不同的是,这幅画上,男孩没有背对着女孩,他转过了身子,面对面地,看着女孩的眼睛。
四目相交,满是爱意。紧紧牵住的手,看上去好像什么也没有办法将他们分开。
凝视了好一会儿,方以北才缓过神来,继续一寸一寸地搜寻着什么,她总还会留下什么的,他想。
果然,再翻过画板时,真的掉落出了一张纸条。
“方以北,不要猜,什么也别想。如果你真的想要一个理由的话,那就,当我不喜欢你了吧。”
“但我爱你,一直爱着你。”这句话她没有写出来,放在心底。
两行娟秀字迹,读到最后,刺在视线内乱成一团。
写下这张纸条时,成小南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找到这里,能不能看见。但想一想,还是要说点什么,不然就对他太不公平了。
这是她写下的那一瞬间,认为的不公平。但其实内心深处,一直觉得,这才是相对的公平。
方以北那个人啊,最爱怀念了,所以怎么会轻易就忘记呢。
悼念和责怪,甚至是憎恨,如果非要选择的话,就给他一个不那么痛苦的好了。
方以北看过之后,心里堵得难受,说不清楚是什么心情。但是,他起身离开时,真的坚信,这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会一直盛开着她的笑容,永不凋零。
只是那好像再与自己无关了。是这样吧?
一年后。
杜笛和姚文文如期举办了婚礼,很隆重,和求婚时相比天差地别。那几个人,能到场的都到了,大家聚在一起,喝酒,祝福。
默契地对那些尚未如愿,或者说可能永远也无法如愿的事,避而不提。
没有太多的话语可以倾述和倾听,目光之间,只有酒杯碰在一起的声音。
或许是因为,时隔仅仅一年,那些记忆都还历历在目,翻开回忆仍是一片崭新,要叙旧的话,为时过早吧。
忘不了的,谁也忘不了。
暂时还忘不了。
婚礼过了很多天后,姚文文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一个田秋打来的久违的电话。
不知她是才得知这个消息,还是得知之后,犹豫了这么多天,才拨通这个连接起了过去与现在的电话。
一大堆客套的祝福和适当的感慨之后,田秋顿了顿说,其实自己早就知道姚文文会嫁给杜笛,她看人很准的。
“是挺准的,一开学就看中了相伴一生的人。”
说完之后,对面一度陷入沉默,隐约间,听筒那头似乎响起了一阵阵不知是抽泣,还是电流颤动的声音。
“田秋,这两年你过得怎么样?”
其实姚文文想问她,齐立生对你好不好?儿子还是女儿?不是说好了要保持联系吗,怎么后面就没消息了?
想问的,有好多好多。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如何启齿。
“挺好的呀,就是没上完大学,多少有点遗憾。”
然后,田秋花了一大段时间来酝酿,应该是一脸平淡地,对姚文文说出了她离开学校之后,搬到齐立山家里养胎,忍受不了母子二人赌气出门,摔倒流了产,和他闹翻分手的事,所有的事。
难以想象的一系列经过,被她概括成最后一句,“都是我命不好,注定了。”
语气十分轻松,至少听起来是这样。
姚文文哑然,默不作声,又听她说起相亲认识了一个年龄大过几岁的人,有工作,老实,双方父母都同意,也不介意过去,多半就这么定了。
不知道她是指婚事定了,还是自己的人生。
“快了,要办婚礼的。就是不清楚具体日期,先不邀请你们了……”
“没关系,恭喜你田秋,你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