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朵被嫌弃的原因,说起来可笑。
原因就是钱朵的外家遭难,连累了老钱家,害她们失去荣华富贵被打回原形,从京城灰溜溜返乡,成为钱家沟最穷的庄户。
一直穷,也就无所谓。
最怕乍富之后又乍穷,心态容易崩。
钱家现在就是这个状态。
尤其钱朵的阿爹前年病逝,再没人护着她,钱家憋在心里的怨恨再也压抑不住。
这两年,钱朵过的不容易,拼命想办法缓解老钱家的窘迫,换取自己的喘息。
她四处找能挣钱的买卖。
找着找着,钱朵爱上了挣钱。
有钱好啊。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钱朵坐在骡车上,笑眯眯将钱袋里的铜板又倒出来数了一遍。
二黑回头,见钱朵开心,也替她高兴:“朵朵妹,这次挣了好多铜板,你婆婆肯定要夸你!”
“……”夸倒不会。
就算钱朵挣座银山,钱老太也不会夸她一句。
钱朵沉默,将手里的铜板倒出一半,塞到鞋底。
她可没那么傻,挣多少上缴多少。
外祖说,做人留一线,以后好相见。
钱朵将这句话改了改:挣钱藏一半,以后好再见。
她不会在钱家待一辈子的,她要挣钱去外祖流放的地方,让他晚年不吃苦,舒舒服服的过!
…………
云龙山离云岗镇足足三十多里,赶着骡车,也要走个把时辰。
等到山脚下,太阳已经快落山。
二黑没有直接进村,反而将骡车赶到后山一个背风处。
钱朵跳下来,招手:“二黑哥,帮把手!”
她其实有六匹小木马,只给家里知道两匹。
余下四匹挣的铜板,全是钱朵的私房。
二黑向着钱朵,嘴巴严实,这活只能找他干。
两人齐心合力将木马藏到隐蔽的山洞,钱朵将山洞口又布置一番,确定没人发现,这才放心。
进了村,二黑去还骡车,钱朵径直回家。
钱家沟西北角,那座秋风里摇摇欲坠的一片茅草屋,就是老钱家的居住地。
正房三间,中间是饭厅,西间大炕,住着钱老太,东边摆着木板床,住着守寡的老大媳妇张氏母子。
院子东边,还有两间,是二房一家住。
钱朵的屋,是靠近茅厕的杂物间。
她推开大门走进院子,愣住。
这个时候,本应该是大伯娘做饭,堂姐和堂弟满院子闹腾的时候。
此刻,却静悄悄。
钱朵的心,没来由的慌。
想了想,她放轻脚步,轻轻来到堂屋门前。
果然,里面有人说话!
…………
钱老太坐在炕头,眯着浑浊的眼珠子,从底下站着的家里人脸上一个一个扫过去。
大儿媳妇张氏,搂着她儿子钱壮,缩着肩膀躲后面,一副怂包样!
三儿媳李翠花倒是昂首挺胸,就是打扮太磕碜,明明黑脸堂子,非要擦的跟猴屁股一样……
钱老太感觉眼睛辣,赶紧将目光转向小孙女钱芷。
十三岁的钱芷,像朵含苞待放的花,就是脑门上一道还没消的红印子,太刺眼!
钱老太叹口气,闭上眼睛再想想东间一身伤,至今未醒的三儿钱恒。
得,老钱家还活着的现有人口,没一位合她心意。
哎!
可惜了她最出息的二儿子。
如果不是受钱朵那倒霉外祖家连累,她还是那个状元郎的娘,丫鬟环绕的老封君!
哪知道……
钱老太一阵心悸,难过的想抹眼泪,急匆匆低头拿手边的旱烟。
谁知道,跟一只老鼠对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