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秋说:“少夫人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世间的事情经历多了,连眼睛都学会骗人了。”
两人都是死鸭子,嘴硬得很,谁也不肯松口吐露内心的情感半分,还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算了,先把这件事放一放。
玫瑰摩挲了下手掌,微风撩起玫瑰鬓角边的碎发,身后一小片没了辛夷花点缀的花丛发出细微的响声。原来,琉璃仙戒上雕刻的竟然是辛夷花。
落太太自从吃了玫瑰做的辛夷花煎,人也不吐了,胃口也渐渐好了起来。不过辛夷花的叶子倒是不能离手,否则就像是失去了什么似的,心里空落落的。
“辛苦了。”
落荆棘在她回卧室时,主动给她揉肩捏手。男人手掌的力气大,力道又足,一番活络筋骨,玫瑰顿时觉得神器清爽不少,人也没有刚才那么疲惫,赖在他的怀里撒娇:“原来操持一个家那么累呀,我还是想当一个无所事事的米虫。”
落荆棘摩挲她的额头:“娘既然让你学,就有她的道理。”
玫瑰眨巴眼眸:“你知道的,我感兴趣的地方不在这一块~”
落荆棘手上的力道未减分毫:“可在我心中,玫儿什么都会。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既能治病救人,还可以精打细算。”
这是要把她捧上天吗?
玫瑰鞋子一甩,极没形象趴在他的膝盖上:“我再厉害,也没有你厉害。”
落荆棘笑:“哦?”
玫瑰说:“你知道外头的老百姓是怎么给你这个大英雄加冕添冠的吗?他们说,你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是他们敬重又钦佩之人,沪上因你而骄傲。”
说这句话的时候,玫瑰心里又是气又是愤。表面上看是把他夸上了天,实则给他树下不少敌人。
世人的评价一向如此肤浅,不论此人的性情如何也不关心他的好坏,一律被他们贴上了各种标签,帮你时就理所当然本该如此,没帮到你就添油加醋连番诋毁。失了准则的事情一大把,可他们从来不会考虑自己的话是否真的能置人于死地。
呵呵,复杂的从来不是人,而是人心。因为,人心隔肚皮啊。
玫瑰侧过脸来看他:“可我觉得他们说错了一句话。”
“什么话?”
“你不是英雄,你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会受伤会流泪,会吃饭也会睡觉。他们之所以把你封神化,只因为你做了他们不能做的事情。”
可又有多少人看到你披荆斩棘的脚下,布满了血淋淋的伤口?
落荆棘从不在意他人对自己的看法,捋了捋玫瑰的柔黑发亮的长发:“又长了不少。”
那口气还郁结于胸,玫瑰用后脑勺对着他:“没心思打理,随它去吧。”
她都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得如此直白,他还是这么的无动于衷。他那么聪明,不可能听不懂。真是生气。
“我来帮你?”
把她抱起来背对自己,趴在长形沙发上,两手分别握着一把剪刀和木梳,“想留长发还是短发?”
玫瑰神色恹恹,略微有些赌气说:“长发及腰的时候都嫁给你了。”
落荆棘亲了她一口:“我明白了。”
虽说夜深以后不宜动刀动剪,可在他们夫妻这里就是百无禁忌。玫瑰看着地板上的影子,眼前这个自称‘位卑未敢忘忧国’的男子,千里奔波万里跋涉,想尽一切办法护住这条金龙的血脉,本就疲惫不堪,如今还强打精神安抚她这个爱耍小性子的妻子,有时候她真的很想问一句:落荆棘,我何德何能,让你如此偏爱疼宠?
她受之有愧。
一道银色的光落在她的脸上,玫瑰恍惚回神,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被剪去,只剩下及肩短发,把鹅蛋脸修饰得越发精致小巧。耳垂藏在头发里,只露出一点点,蓦然有种小精灵的俏皮。
玫瑰抬眸看他,从他的眼神中髣髴看到剪去繁重累赘的自己,只剩下一个爽利干脆的宋玫瑰。
“我已经给岳父岳母寄去了信,最迟三年,我一定会把他们的女儿完好无损的带回去,向他们请罪。”
他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小姑娘的心思他何尝不明白?
会受伤会流泪,会吃饭也会睡觉,不就是在暗示他的身边缺个能安抚自己能给自己做饭的人吗?这人除了她还能有谁?
镜子掉在沙发的缝隙里,玫瑰紧紧抱着落荆棘,把刚才的郁结于胸又还没使完的小性子一股脑儿砸出来:“我爹会讨厌死你的,他把唯一的心肝宝贝交给你,你却带她上了战场。”
“我既然有本事从他掌中牵过你的手,自然也能保你一生平安无虞。”
玫瑰靠在他的肩膀上,一沙发的柔亮长发在熄灭的灯光中越发幽静。人被他抱回床上,有缕月辉好巧不巧斜射在她的脸颊上,落荆棘轻轻抚摸着,爱不释手。
玫瑰说:“郎君既已来,何不早入怀?”
落荆棘被她这话逗笑,听听,这是书香家女子该有的言辞吗?可他爱的,不正是她这份坦率纯真不耍心机的性情吗?
“已在你的囊中,何来入怀之说?”
玫瑰在他耳边启唇:“不够。”
只要是你,抱多少次都不够。
落荆棘眼底涌过一股炽热,深邃的眼瞳髣髴被这两个字灼灼点亮。温柔的吻藏了些无需言明的情绪,落在玫瑰的颊边。
他说:“那就一直抱着吧。”
被子一掀,盖住一场旖旎害羞脸红心跳的夫妻情事。有衣服从床边掉落,连月辉都忍不住转了方向。雪白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女子凤冠霞帔,一点朱唇的娇艳抵万花,男子圆领长褂喜服,目光低下来,情意杂糅其中,柔情似水。
那是他们新婚当晚请照相馆的人拍的,起初她还很不乐意。虽说婚礼的事宜皆由他来安排,可到底新娘是她,该尽的本分义务一样不能少。
一套繁琐的流程下来,跟工厂的缫丝机器似的,一旦转动就不能再停。腰酸背痛又累又困,她坐下就不想再起来。
落荆棘哄了几句,发现她居然睡着了。也没打扰她打盹,臂力一抱,把她放在一张檀木扶手椅上,朝对面的人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