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饮了一口茶水,稍作停息,便正了姿态,“小弟出门望了两旁道,皆是无人,至于那些事我都传到了魏王耳中,只如何处置便是他的事。
只我记得吴王兄从前的脾性应当是自己动手,怎么如今反倒是畏首畏尾?”
这人便是上次出现在赵侍郎千金纳吉宴上,曾言与吴王有赌的那位公子。
只见他今日倒不似当日那般将头发散落,而是全部挽起插了一支玉兰簪,看去似有几分雅趣,一袭缀有青螭纹的绿色圆领袍衫掩身,与簪相配。
腰下挂着一件由玉饰鎏金银链缀起的交颈鸿雁的玉佩,更加显眼,仿佛是倾诉未实现的志与愿。
他本名玄陌,乃是已故孟侍郎家的公子,其父自请告老还乡,他便也就跟了去,三年前遇父丧,几个月前才从黔州回了长安。
“本王且先看看四弟对她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到底有多少真心?”吴王回答道,却似漫不经心,连眼神都未予向他那一边。
李恪道完,拿起案上的茶盏,用盖子撇去面上浮沫,饮了一口,仙茗香味瞬间充斥口腔,这才放下,将目光转向孟玄陌。
“你可想入朝为官?”将散漫拂去,稍稍正色与语。
孟玄陌听言头颅低垂下,似乎是想了一些什么,半晌才抬起来,开腔又是恢复了那以往漫不经心的模样。
“吴王兄是知道我的,这种当官的差事终归不适合我做。
还不如现在来的逍遥快活,我还可以随意去那平康坊瞧瞧。”
那语气戏谑,竟还斜着眼睨向李恪的方向,带了抹揶揄的意味。
日色渐起,已将霞光散了两边,仿若隔开了一道碧海蓝天,风物之中瞧不清深浅。
李恪指骨在案上敲了两下,不轻不重,仿若是带着提醒之意,满室散的芸香絮绕,却掀不起他面上的波澜,只说道。
“说点正事。”
孟玄陌收起了他那幅嬉笑的面,渐渐正色起来,眸中寒星,“吴王兄可清楚你和魏王那赐婚的由头?”
李恪寒芒闪过,周身掠过一层霜,只将赐婚那日忆上心头:“自是知道,既是带着些目的,只怕往后之事也不好说了。”
忽而又将眸光放柔,递了一个眼色予那孟玄陌,“你才回长安,心底可有怨?”
“起初怨过,家父半生操劳最终也只能归了乡,后来便知想要全身而退,必得学会那明哲保身。”
语气淡淡,听不出话里的异样,不知是真的无怨,还是为世所迫。
自格架缝隙中透过来的光丝带着清晨的灰,反倒叫人瞧不真切外头的天色。
“早该有些明白的,朝上平和之中总归是有许多露不了面的腌臜。连带着婚姻大事也由不得自己,又何谈其它。”
李恪慢撒琼语,手始终衬在那案上,周身囊括了百味的心酸,却叫面上无丝毫显露。
却见那孟玄陌又是偏了身子,手衬在案上,没个正形儿,觑向李恪,带着丝讪笑。
“吴王兄可别说这些话,别人看不出来,我还能不知道?你是心里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