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缭绕的景不见,远山本该是空蒙潋滟的态,如今却被黑幕蒙了尘,有的只是更长漏永的夜晚,被仇恨蒙了心的旅人。
落堕的夜雨带来无边的落寞与寂寥,泼下的水是无情中更添悲情,惊风乱毡尘间土,镌镂的窗牖已是破败不堪,难再重补。
世间之人大抵如此,往往是乾坤为圈,画地为牢,将己身囚于无尽的深渊,寻着些不相干的事物扰了凡心。
“你怎知令尊未有谋逆之举,若心中的信念崩塌,你又当如何?”
萧青婉出声清冷,她既敢如此说,必然不怕激怒了他,反遭迫害,如同那人所说自己尚且还有利用价值,只吴王真的会来吗?
那人听之却是怒上心头,双眸染了猩红一片,戾气尽显,隐约是杀机遗漏,如携了箭矢银弩般使人胆寒。
倏尔抬手,竟是直接掐上了萧青婉的玉颈,顷刻间是面色涨红,被捆绑的手是无处动弹,只有发髻上的步摇珠玉摆动分毫。
“吾父在朝中,无愧苍生,亦对得起黎民,以己之力助山河太平更甚,绝不会行如此之事。
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诽谤之臣,倚着自己的功,专做无耻肮脏之事,却无人说出一句,到底是一丘之貉,沆瀣一气。
这世道不公,我又何须对他人友善。”
他一字一句道,两齿咯噔作响,夹着詈言一道喷出,显然是气极,可那手却丝毫未有松懈之象。
纵使如此,也难消心中块垒。
“你放开我,若是殿下来了,你何以威胁他?”
运起气力,才堪堪吐出这句,是极微薄的气息,仿若随时便可气尽而绝,月坠花落。
“你的命我何须怜惜,我自可取了你的命,让他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
那人一声冷笑,极其可怖,连着手上的力度也是加大了几分,萧青婉再无力挣扎,竟是闭上眼,只能是听天命了。
“阿尧,你不可如此,他俩若是无甚情意,如今所做的一切岂不是白费。
若是有情,让他瞧着所爱之人倒在自己面前,那种锥心蚀骨的痛不正是你想看到的。”
阿璇上前妄图掰开他那紧掐着萧青婉玉颈的手,其实她哪里是如此打算,只是不希望阿尧越走越错,最终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阿尧男子听之,却是手越来越松,眼瞧着萧青婉的气息愈弱,阿璇极力一掰,终究使他的手离了去。
萧青婉终于是复得生机,可却因此而晕了过去,身子倒在了地上。
此间的夜是无可消愁的天,雨势仍旧不减,但雷声却是不在,两人坐于一旁,阿璇却是依偎于男子身旁,如此当真是情意愈浓。
这里杀意渐消,将杂事抛去,已是慢慢归于平静,吴王府中阁楼之上却是来回踱步声此起彼伏。
“吴王兄,你倒是说句话,如此走来走去,我瞧着烦得紧。”
孟玄陌坐在一旁,照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仿若外事尽皆与他无关。
“这人也不知什么来头,竟是寻你明日午时往那城南的破庙去一趟,且单单要你一人前往。
小弟想着,定是冲着你来的,应当是某个仇家。”
孟玄陌瞧着李恪手中握住的那张小字条,掀了眼皮,又道出了一句话。
“笑话,本王此间二十余载,向来是循规蹈矩,从未得罪过任何人,又怎会是仇家。”
李恪垂眸,顾看孟玄陌一眼,冷冷出声,将心底的担忧狠狠压下,以求面上的宁静。
“红尘世事纷扰,苦情悲情者甚多,你纵使未曾得罪过人,也难逃被算计的命运,理之一字向来是说不清。”
孟玄陌叹了一口气,方才舒畅分毫,遥想当年朝中蜚短流长甚多,言其父对今上颇有微词。
再加上刚硬直率的性子,于仕途官场着实无益,这才早早得归了乡,也算是落得善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