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势急厉,狂吹入耳,融了寒凉澹澹,却是乱了人心,揭了伤疤;又逢那瓢泼大雨敲下瓦檐上的尘灰,似弄萧萧以满目,化潺潺以水寒。
沉浸于仇恨之中的旅人,又怎可轻易回头,阿尧那眸中的红色已然颠覆了意识,是久久不能平息,身子也不住的颤抖。
仇千般,恨无极,本当拥有着父慈子孝的日子,如今却是天涯为客,无片瓦蔽身。
如此这般到底又是谁的错,凡事自有因果,莫非真要去寻神仙不成,不,花期已过,那不是他的归途。
阿璇见着他如此模样,赶紧上前将他的右手握住,以自己的温度抚慰他的心灵,并于耳边温柔唤道:
“阿尧你可还好?”
满心满眼的只是担忧与宽慰,恨不能与他分担一二,只这世间哪有自己想的便能成真,只能吞了苦水往肚里咽。
苍穹只剩压境的黑沉,不知是云雾遮了天,还是早已撤了光,静候夜晚的来临。
诚然是两者皆有,只这凄凉倍添,更忆往昔与从前。
沉静了片刻,待内里渐渐平缓,眸中红色缓缓褪去,阿尧这才将头偏了过来,润以一抹浅笑,只对着阿璇。
又以左手抚上她的手背,施以宽慰,轻声道:“阿璇,我无事,不用担心。”
将仪容整顿,温柔尽散,复转过头来对着萧青婉,只毫无波澜的面上,为何却让人识得一丝恐慌。
“大厦倾覆,墙倒众人推,仅一日之间满门都下了狱,祖母一口气没上来是当场而亡,而祖父却是死在狱中。
全族尽皆收监斩首,只唯有那两个孩子被其母遣善良的老仆人于后门送了出去,到底是天不遂人愿,老仆人竟是在路途之上便病死了。
从此那男童是带着小妹天涯流浪,遭尽世人白眼,哪怕是孩子亦不能幸免,妹妹染病,他却是无能为力,最后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人世。”
萧青婉清楚的看到待他讲完这些话之后,却是眸中一片空蒙,像是早已麻木了一般,却不见丝毫动作,阿璇一直是握着他的手。
倏尔,却是猛的站了起来,双眸猩红一片,周身寒凉不可侵也。
甩开了阿璇紧握的手,却似发狂一般,极尽蛮力,用拳头往桌上狠狠一敲,还一边喊着“啊。”
显然是已被仇恨侵袭了脑海,湮没了那本该清醒的意识。
阿璇见之,立马上前从背后抱住他,眸中的泪水早已忍不住落了下来,宛如一颗颗鲛珠般沉了人心。
“阿尧,任他凡事混浊,世人皆弃你并愧于你,但我终究还是陪在你身旁啊,可莫要再糟践自个儿了,到底是于己无益呀。”
风嘶厉,外头雨落得愈发大了,泼天的水滴砸在屋檐与空地激起一片响动,仿若是被人从天上泼下来。
偶尔还裹着几声雷动,耀得破庙内的三人眼前一白,可这黑夜终究还是如期而来。
“可这些事与我又有何干系?以至于劫我于此?”
萧青婉见着他们几许,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凝睇于他们二人的身影,双眸藏着疑惑,顺着瞳孔在内荡起涟漪。
阿尧这才转过头来,可瞳仁内依旧是那可怖的红,丝毫未曾褪去,哪怕此刻正被人环抱。
他一身黑衣,竟衬得肤色比女娇郎还白,只不过眼底戾气太甚,只随意这么一瞟萧青婉,便能漾得心底一颤,使人害怕。
“这故事还未完,你又怎知能脱得开?你既已入了皇家,便是躲不掉的。”
此刻的萧青婉却是两眼向上翻之态,显然是无语凌噎,这些事情竟也能延揽到自己身上,简直是可笑。
只见那人掰开了揽住自己腰间的余手,接着便是转过身来,瞧着阿璇面容之上的泪光点点,心底一片痛心,自己的事何以让她跟着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