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上窟剑眉挑起,五指握紧剑柄,仿佛下一刻就要血溅五步。
李成蹊泰然自若,稳如磐石,半步不退。
铿锵!
突然,剑身撞在剑鞘一声惊响,寒光出鞘,后院顿时鸦雀无声。
“你不怕我一怒之下杀了你?”
“怕!”
“既然害怕,为何不让?”贺上窟沉声道,“此地只有你我二人,你退让一步也无人知晓。”
“规矩所在,我心所在,无论有没有人,都不能退。”
贺上窟冷笑道,“规矩,规矩,口口声声都是规矩,谁定的规矩?”
“客栈之主,根老定下的规矩。”李成蹊咬紧牙关,汗流浃背,“无论生死,不可不守。”
贺上窟噌然收剑,转身抛下一句话,“日后碰上过不去的门槛,去荥阳郡天镜山找我。”
李成蹊长吐一口气,颓然无力地跌坐地上,惊魂甫定,久久难以平息。
好一会儿,少年才起身走向厨房。
就在这一刻,一瓣桃花从他眼角一闪而过。
匆匆一瞥,翩若惊鸿?
当他送热水的时候,男人忽然抓紧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渡给他一缕真气,瞬间与他断开,嘴上笑道,“能吃苦,是个好小伙。”
“蠢男人,还不快回来,哪来的狗胆在外啰哩啰嗦?”
“夫人稍等片刻,马上就回。”男人寻思左右都是一顿毒打,索性挺直腰杆,重拾男人的雄风,聚气成线,传音入耳,“小家伙,这门吐纳之法,与日后学来燕娇娘的吐纳之法,切记要将这两者融会贯通。”
“法不轻传,望你好生修习。”
男人的声音低沉且悠扬,分明是不曾开口,却荡气回肠,在他脑中如雷贯耳,经久不衰。
“快哉乘风知我意,俱怀逸兴壮思飞。”
当少年回过神,耳畔全是噼里啪啦的响声。
燕娇娘在楼下,敏锐地捕捉到一缕气劲,纵身跳上二楼,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发现并无异样,还不放心地问道,“夏家赘婿和你有说什么?”
李成蹊摇了摇头。
这时,紧挨着夏家夫妻的那间房走出个满脸愁容的公子哥,腰间挂玉配,腰后别着白玉扇,“掌柜,能让那两口消停会不?”
“本想来你洞溪里赏花赏月,即兴赋诗几首,却不想是挨了风吹雨打,落了一地诗情画意。”
“公子,您先消消气,待会老头儿肯定去商量商量。”根老颤巍巍地爬上二楼,气喘吁吁,一头大汗。
“燕小三,给你姑姑我滚出来。”燕娇娘见不惯根老的作风,沉声吼道。
门房立马回响一声好,走出个丰郎少年,“姑姑,您可别在外喊我乳名,羞煞侄儿我的俊朗名号。”
“不倒金枪燕子矶?”她反问道。
“别这么喊……我的亲姑姑,念在咱俩一脉相承,可给侄儿留点面子吧。”少年哀嚎道。
她一指公子哥,“去,把那矫情的公子哥暴揍一顿,让他安静会。”
燕子矶叫一声好嘞,下意识往身边一抓,却扑了个空,只好脚尖踩在地板,原地一闪。
“敢问阁下可是封正【昭侠】,江湖人称不倒金枪燕子矶燕昭侠?”
公子哥的屋内,一道魅影挺身而出,一掌接住燕子矶的拳,稍稍一用力就震退他,
“姑娘好身手,再来一战。”燕子矶停稳身影,往后一捞,自嘲一笑。
魅影摇了摇头,抓起公子哥,飞快退回屋内。
“公子,洞溪里是是非之地,名扬九洲的禁地,龙蛇混杂,不是个游玩的好去处。”魅影忧心忡忡。
哪料到公子哥不引以为虑,反而一脸笑意,“故里歌舞升平,处处没个出人意表,哪里有遗民刑徒的流放之洲有意思?”
“有本事那才有意思,瞧您这身子骨,这点修为,我估计连……”魅影环视一圈,定格在李成蹊的身上,“估计您也就只能欺负欺负他。”
其实,魅影内心深处,认为公子哥甚至连他都不如,但为了保持他男人的尊严,没好意思说出口。
魅影竖瞳看遍客栈,唯独眼前少年身负所谓的武夫气。
撑伞少年气象万千,哪怕是修为极快,底子夯实,境界更不低,也不过如此。
“葵儿,你这也太瞧不起人,我怎么可能连个孩子都打不过。”公子哥气急败坏地吼道,“小二,我俩来一场。”
少年赶忙拒绝。
燕娇娘撺掇道,“可以试试,正好掂量自己的深浅。”
少年连连摇头。
根老发声,“试试看,这位客官并无坏心。”
李成蹊这才应允。
于是,二人在二楼摆开阵势。
李成蹊一步跨出。
公子哥一抛钱袋,叮当响。
李成蹊立马往后倒摔,大喊一声,脸色惨然道,“我败了,公子哥好勇武,小二心悦诚服。”
说着,他还不忘搂起钱袋。
公子哥哈哈大笑。
众人掩面苦笑。
“老头儿,你问他还有没有意见?”燕娇娘叉着腰问道。
葵儿见公子哥想接话,忙捂着他的嘴,谦声回道,“我家公子少不更事,还望海涵。”
根老娇憨,挠了挠后脑勺,“招待不周,招待不周。”
“掌柜客气,我家公子无心之失,这事就此打住,谁也别往心里去。”
根老哀叹一声,学江湖人抱了抱拳,开始是左手抱着右手,后来又觉得不太对,改为右手抱着左手,继而又变了个花样,来来回回好几次,也没个正行,白白惹得两个女子呵呵嗤笑。
最后不懂察颜悦色的燕子矶走上前,在他耳边好心告知,“敬拳以拳心抵在胸口,平拳以左手盖在右拳,拱个手就行。”
根老恍然大悟,这才抱了个正拳。
葵儿回个敬拳,安然关门。
“小三,姑姑见着老头来气,回屋歇息去。下半夜,你给陪小郎君练手。”
燕子矶一瞅她的眼神,吓得一哆嗦,连忙应好,见她回屋,才如释重负,不怀好意地问道,“我姑姑身段是不是极好?”
李成蹊翻了个白眼,根老颇为赞同,“老头儿活了大半辈子,你姑姑的身段绝无仅有,是一等一的人间美娇娘。”
话音未落,根老已飞出窗外。
“你不用担心,掌柜的深藏不露,别说我这一脚,就是再来个千万腿,我腿都踢断,他屁事也没。”
果不其然,根老扭着腰跑回柜台。
“你既然踏入递炤关,也该对武者有所了解。”燕子矶拖着他下楼,一巴掌摔在柜台,“老头,晚上给我来个无人地,我来好好教导教导。”
“凭你?”根老眼皮都懒得抬,不屑地回道,“信不信同境,你前脚教完,后脚都是你受罪?”
“我燕子矶要打不过他,从今往后,我都喊你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