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封宣侠眼神微变,难以置信地问道,“你……竟然还活着???”
黑衣武者点点头,“为兄险些命丧黄泉,好在天佑吉人,不仅保住了我这条命,更让我误打误撞踏进了临闾关。”
封宣侠惊讶不已,由衷地庆幸道,“果真是天佑吉人。”
“难道多年未见,老弟不请为兄进门坐坐?”
封宣侠果断地摇摇头,“毕竟不是在我府上,不便替主人多做回答,倒是老哥突然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为兄开门见山地说吧,我想老弟念在你我旧情,离开涂中乡。”
封宣侠惊咦了一声,“老哥不要我助拳?”
黑衣武者坚决地回道,“自家事自家解决,引荐外人岂不是说我涂中乡无人?”
封宣侠拱手抱拳,神情肃穆地回道,“老哥,事态严重,远非您所揣测。”
哪想黑衣武者抱拳回道,“纵使我涂中乡满乡皆战死,也不愿屈膝贼人。”
封宣侠神色沉重,举拳过顶,“封某在此恭送老哥。”
黑衣武者铁面下发出痛快的笑声,仰天高歌,径直转身离开。
“昔我往兮封侠诏,思吾来兮光武道。舍身经年红尘蹈,敢叫妖魔退三岛。”
封宣侠面露悲戚,目送黑衣武者消失在茫茫雪色中。
“怎么不去送送别人?非要在此故作悲伤。”薛掌柜哼了一声,颇为不悦。
“既有死志,何苦多情。”封宣侠摇头叹息。
薛掌柜面露不屑,嗤声哼道,“世道最不缺的就是这种赴死为侠的自以为是之辈。”
默默站在身后的李成蹊心生悲鸣,“难道封侠赴死不是理所应当?为何世人不敬仰逝者,而要亵渎英灵?”
“盛世太平,记得些死人,有何用处?”薛掌柜声色俱是嘲笑,“舍生赴死者,最是愚不可及。”
李成蹊悲愤交加。
封宣侠见少年心性游曳不定,忙出声安慰道,“舍生赴死者,未必是为了后人瞻仰。”
李成蹊不信,大胆顶撞道,“若不是为了后人安康,先贤怎么会甘愿舍生赴死?”
“若为了后世太平,先贤被后世如此轻慢,地下有知,会不会不得安息?”
封宣侠沉思片刻,郑重说道,“此身今世,绝无亡灵之说。人死如灯灭,天地皆无影。”
“那我洞溪里洞影人作何解释?”李成蹊直言不讳道。
“谁告诉你,他们是英灵所化身?”封宣侠反问道。
李成蹊忽然心生惊恐,“难道是他们依旧处于将死未死的境界?”
封宣侠否决了他的念头,淡然回道,“岂不知墨学机关造物?”
李成蹊茫然摇头,“成蹊才疏学浅,不曾听闻。”
封宣侠还要继续解释,就听薛掌柜冷声哼道,“井底之蛙,和他说这些做什么?”
封宣侠只好作罢,与他说道,“我辈封侠,舍身取义,问心无愧,哪里管什么后世敬仰?”
说完这句话,封宣侠无奈地哂笑一声,“你还小,不太懂人心,也不需要懂人心。”
“但是你要明白一点,封侠存于世间,只要八个字【行侠为民,问心无愧】。”
薛掌柜言辞绝情地哼道,“狗屁的行侠为民,狗屁的问心无愧,若你小崽子真敢不知人心,不懂人心,早死早超生,省得连累我洞溪里盛世长安。”
“相较于你这长于温室的小崽子,我更喜欢那长于贼窝的白眼狼,管什么身前生后名,管他死后洪水滔天,自己活的开心,过的爽快,岂不快哉?!!!”
李成蹊默然无声,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封宣侠忍不住叱责道,“薛掌柜,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薛掌柜闷哼一声,对少年说了句,“望山见水,缘木求鱼。”
封宣侠闻声,脸色骤变,忙伸手搭在少年肩头,以蛮力压制少年的气血,沉声告道,“小小少年,求何因果,活着就好。”
李成蹊双眼泣血,而不自知,语气坦然平静地问道,“封宣侠,世间封侠,真的是要行侠为民,不计回报?”
封宣侠脱口而出,“根老教诲,封侠二字,既是荣誉,也是桎梏,若无舍生取义的觉悟,又怎么担得起侠义二字?”
李成蹊抬头望去,眼神惊疑不定地问道,“根老真的说过这话?”
“一样米百样人,根老真对你说这话,出了洞溪里这一趟,恐怕我家外甥就没了个好兄弟。”封宣侠哀然一叹。
李成蹊一脸笑意,泰然入睡。
封宣侠一把扶住少年,对薛掌柜颇有怨怼,“九岁少年,你想要他有怎么样的心性嚒?”
薛掌柜双手负于身后,脸色阴沉,沉声冷哼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