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风雪渐息。
清晨无人时,画阿酒独自打拳院中,纤细腰肢,迎着风雪,宛若迎风招展,婀娜多姿。
步履生花,身姿绰约。
可惜少年是儿郎身,纵有千般风情,也藏与心头。
但是,秀色可餐,并不妨碍旁人爱慕。
不知何时,墙头上突兀现身的矮小少年,眼神炙热,正独自打谱,观赏美景。
似乎是打拳累出了汗,画阿酒原地止步,抬袖擦拭汗水,不经意间瞥见神态怪戾的矮小少年,顿时心生惶恐,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这一刻,少年是少年,再无打拳时的秀色。
矮小少年眼神古怪,咧嘴阴森一笑,转身跳下墙头,消失不见。
画阿酒见着他离开,并未放在心上。
但矮小少年闪烁跳跃,不多时落在了一群黑衣人的身前。
只见为首者正是偷袭李成蹊的那人,忙神色惊慌地迎向矮小少年,低声问道,“炅少主,可曾将院中的少年就地打杀?”
这话落下,矮小少年眼神一横,极其阴冷地望着他,嗓音冰冷地笑道,“我炅横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种杂碎插嘴。”
箭拾夫长如坠冰窟,额头冷汗直流,慌乱地低下头颅,恐惧不安地回道,“不敢,属下不敢,万万不敢。”
炅横还想多耍耍此人,见此顿时觉得意兴阑珊,无趣地摆了摆手,“本少主的功法尚在磨合期,不便显露真实战力。涂中乡的糟心事,你自个看着解决吧。”
箭拾夫长忙弯腰称是,心惊肉跳地退下,唯恐他随时暴起杀人。
窃夫炅横,以武者屠夫臭名远扬,不论敌我,但凡他的眼光落地,稍有不顺就要斩草除根。
哪怕同为赴戎机的武者,大多数人也极为害怕此人。
脸色慵懒的炅横望着他离开,这才腾转回那座大院,见画阿酒还在院中,就满脸堆笑地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哪怕不曾洞开递炤,画阿酒也小有武力,对周围有一定的警惕性。
但是,他发现炅横神出鬼没,根本难以琢磨他的存在。
所以,画阿酒不假思索地起身就跑,意图拉开两者的距离。
然而,炅横身影一晃,瞬间提起画阿酒退回原地。
他越发惊恐,连忙催动身影,疯狂逃窜,但是他快一分,炅横就快一分,如此往来十几次,他的体力渐渐不支,反观炅横仍然气力旺盛。
“小崽子,告诉我,你的名字。”
画阿酒见退无可退,索性坦然面对,“我是洞溪里画阿酒。”
炅横灿然一笑,人畜无害地回道,“巧了,我是洞溪里炅横,就比你少一个字。”
乖张难测!
画阿酒脑海中突兀地涌现这个词,又好似往事重现般,蓦地和另一道瘦弱身影重合。
曾几何时,他也是诡谲莫测?!!
但是眼前人的难测,是恶意与杀意的难测。
他的莫测,是善意和冷酷的莫测,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对谁敢,又什么时候会变得无情。
“我不认识你,你来这干嘛?”画阿酒一边小心地退开距离,一边谨慎地回道。
炅横老气横秋地站在庭院,双手负于身后,傲然回道,“我是赴戎机的坐镇武夫,地位相当于红尘的宣侠,是管辖一方的武夫。”
炅横说完,忽然俏皮一笑,“我真的很强哦。”
画阿酒见他神情,越发心生畏惧,眉头紧锁,“赴戎机,都不是好人,整天尽干些坏事。”
“尤其是闯入我洞溪里的窃夫可恨可耻更该杀!”
“但是你身为洞溪里流落在外的百姓,怎么能为虎作伥?”
“我洞溪里儿郎身为钦侠之后,理当秉持遗训,行侠为民,匡扶正道。”
哪怕画阿酒不是出自钦侠世家,但是耳濡目染之下,少年依旧懂得这个道理。
行侠为民。
炅横闻言,对他的言语嗤之以鼻,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对他口中的赴戎机不以为然,更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充满了闺怨般的回道,“天可怜见,我生来就是个孤儿,流浪在外,是你们口中恶贯满盈的赴戎机收留了我,更将我抚养成人,传授了我一身通天彻地的本事。”
“哪怕这些人再坏,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对不对?”
“人活着就得报恩,哪怕是舍了我的小命,也得把这份恩情给还回去,对不对?”
“我从泥沼中盛放,非我本意。”
炅横神情悲伤,泫然欲泣,年幼的画阿酒只觉忧伤扑面而来,竟然忘记了内心的恐惧,大胆地上前安慰他,“不用担心,知恩图报,怨不得你。”
倏然,炅横的笑容极其灿烂,在灿烂下藏着杀气四伏,不是他有心使然,而是他心性如此,“谢谢你,让我觉得我是个好人。”
画阿酒愣了愣神,鼓足了勇气拥抱着他,“生而悲苦,面相丑陋,哪怕乖张凶戾也怪不得你,毕竟你生来就无人教导你何谓好坏,要怪就怪赴戎机居心叵测,毒害了你的心性。”
炅横嘴角上扬,像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越发地满脸笑意,真挚且凶恶,上前抱住画阿酒的腰肢,由衷地谢道,“我长这么大,第一次遇见懂我的知音。”
画阿酒脸色怔住,有些不适应仿佛同龄少年的热情,象征性地推了推他的身子,但纹丝不动。
所以他加重了力道,然而无论怎么用力,怀中的他都稳如磐石。
让他的心境瞬间跌落谷底。
尤其是少年突然响起的诡异声音,“为了表示我对你的感谢,我决定奉献我对世间最大的爱,借此感谢你吧。”
画阿酒明显一呆,不明所以。
这一刻,画阿酒只觉利剑撕裂胸口,无数道刀光剑影穿过腰杆,紧接着他眼前一黑,茫然向后倒去。
炅横阴森大笑,擦了擦拳头,喃喃自语,“如此美妙且漂亮的人儿,我独自记在心里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