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蹊惊咦一声,“罗学士是对当今封侠有所不满?”
“只是封侠之道有些不成方圆,难以约束九洲,使得饱读诗书的我略有不满啊。”
“罗学士不妨说来听听?”
“敢问兄台一路走来,可曾听闻两地的封侠言行一致,或者意见相合,再或者有明令禁止,说是封侠乃最高意志,不容反驳?”
李成蹊摇了摇头。
罗中元叹惋一声,“既无最高意志,也无明令禁止,所谓封侠,都是一方名士主观判断,又因不同封侠不同主观,决断之事各有对错。”
“说的好听点,不过是挂着封侠外衣的独裁者。”
“兄台走来,理当有所感触,处处听闻封侠,唯独不见封侠之道,只有两三百姓与二三过路人行侠仗义。”
李成蹊默默听着,一言不发。
公孙商早已醒来,但听此话,也不开口,佯装昏迷不醒。
“哎,依我看来,墨脉推行的封侠之道有失偏颇,不妥不妥,理当效仿封禅之道,引三皇五帝,重整山河。”
画阿酒小手一拍酒葫芦,酒气荡漾,别无他意,只是想一剑刺死眼前人,那一对小眼睛细细长长,眯成了一条缝,可那眼里的杀气、恨意与不平都流露在外,让三人不得不侧目而视。
罗中元不解其意。
李成蹊对少年的脾气深以为然,伸手想要安抚,却被他一把躲过,只好悬停了手心,略带无奈地叹了口气。
“若是天下封侠都像你这般小家子气,若是封宣侠也似你这般,那岂不是真成了他说的乌烟瘴气?”
画阿酒小手拍在酒葫芦,咚咚作响,直闹得酒气熏天。
罗中元只是闻着酒味,就脸颊熏红,双眼迷离。
那公孙商暗疾在身,闻着酒味,反而神采奕奕,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笑道,“罗兄言之有理,理当重迎我封禅之道。”
画阿酒小手连拍,酒气越浓。
公孙商自诩体魄坚不可摧,殊不知那酒气何止是穿过鼻翼,已经是透过他身上三百六十五个气孔,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体内,顷刻间醉化他的每一寸肌肤。
若是画阿酒心生歹意,心念微动,就能叫公孙商剑气穿身,一时间有千疮百孔。
画阿酒闷闷不乐,沉默不语。
李成蹊见他这般,也不好劝什么,只是笑道,“阿酒,封侠之道,力求行侠为民,是侠,是官,是王侯,其实都不重要。”
“罗兄畅所欲言,在我龙阳洲之地无人因言语不合,大打出手,难道不好吗?”
“或者说,你真想看那种因为言语不合就大打出手的龙阳洲?”
“可是他身为学士,日后回返故里,是一方颜面,是一方传道士,若是他与学子说封侠百般不好,学子听信,以讹传讹,岂不是迟早要坏了一方风土人情,让封侠之道名声败坏?”
“若是一方私塾少师说了三言两语,就让门下学子信以为真,难道学子的亲朋好友不当引以为戒?”
“阿酒,你要明白,如今我龙阳洲一方封侠,每当辖境有新生儿降世,必须得亲自到场,验明正身,左右有笔官、武官。笔官记录孩子的诞辰、八字与名姓;武官护佑孩子的气脉、体魄;当孩子年满五岁,必须要送往私塾学文,不容有误。”
“有封侠与武官在侧,孩子一旦出生,几乎很少有先天之疾;后天成长,若是有疾,也会有巫脉学成归来的学士负责看护,以确保孩子健康成长,直至进入私塾。”
“进入私塾之前,孩子的认知观来源于武官、父母与时不时出现的封侠。”
“进入私塾之后,孩子的认知观来源于少师、武官、父母与封侠。”
“所以,孩子会不会有失偏颇,不应该追责师长,而是要问责封侠与父母。”
“顺带一提,封侠辖境,一旦有当地百姓性命丢失,轻则要封侠自我杖责百棍,重则撤销封侠之名,死后不得入棺,弃尸荒野。”
“哼,封侠就任,不但没有薪酬,而且也无职位,只不过是一介虚名。若是百姓敬崇,就能当个人物;若是百姓刁难,连个路人都不如。”
“这世道不缺真心为民,不求回报的封侠。”李成蹊轻笑一声,拍了拍画阿酒的脑袋,“何况当今封侠之道能推行九洲,与私塾少师还真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