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哪怕是恶客,哪怕是死敌,依旧是笑脸相迎。
这是为人处世的气量,也是海纳百川的度量。
楷信,就是如此。
当阿萧选择踏入云路,他褪去金甲,摘下神将的名头,以一身天青色长袍,缓步而迎。
昔日,楷信是安陵海最尊贵之人。
阿萧本是安陵海的百姓,幸得刘季邦的赏识与教化,一日闻道而醍醐灌顶,扶摇直上九万里,自此灵智全开,不可与往日而语。
昔日,阿萧是安陵海最贫贱之人。
今日,楷信纡尊降贵,亲迎阿萧。
若是往年,必然会在史书上勾勒一笔:封侠千年,金甲神将喜迎平民百姓。
以为表彰!
以为和蔼!
以为民政!
但今日不会,因为阿萧明白,刘季邦告诉他的封侠世道,封侠也好,百姓也罢,人人平等。
之所以愿意追随刘季邦,愿意称其为王上,乃是折服其人格魅力。
刘季邦教化众人,乃放下豪言,“吾与诸位不亏不欠,若是谁学成离去,吾决不阻拦;但吾心中有一郁结,若是谁愿意相解,吾感激不尽。”
阿萧自通教化后,茅塞顿开,深知刘季邦的野心在封侠时代绝无可能,唯有在这安陵海有一席之地。
“楷信道兄,明人不说暗话……”
“阿萧道兄,还请稍候片刻……”
云路之中,阿萧意欲开门见山,但楷信如春风一笑,婉言安抚。
阿萧反倒如释重负,自我嘲笑一声,与他并肩而行。
这一路走来,二人一言不语。
临近宫门,远远就可望见,隶信早已设宴等候。
“有劳隶信道兄。”十步之距,楷信笑言。
“楷信道兄客气了,乃宴请贵客,是我生平幸事。”
隶信见他俩神色,不由得回忆往昔,自行惭秽,曾几何时,身为金甲神将的他也是风度翩翩,器宇轩昂,但在安陵海这千里,朝不保夕,早已抹去了他的傲气与气量。
如今,活着的,以不再是以字入道的隶信,而是个空有一身武力的行尸走肉。
非凡修心,他不如楷信,更不如篆信。
“楷信道兄,你俩一见如故,我就不在此叨扰了。”
隶信虽然心有不甘,但是见楷信之胸襟,不禁汗颜。
“隶信道兄如此,我只好先行谢过。”
楷信心中也是感谢,哪怕同在一座屋檐下,可彼此间还是要有适当的距离,相敬如宾。
隶信拱手作揖,拜别辞去。
楷信见他离开,转身邀请阿萧落座,“道兄,粗茶淡饭,聊表心意。”
“道兄客气了。”
阿萧见四角矮桌压有茶壶、酒壶、菜盘、果盘,尽是凡间俗物,但色相都极具匠心。
虽然教化不久,但是阿萧脑中风景却不亚于任何位千年老怪,原因无他,只因刘季邦是汉天殿中人。
曾几何时,汉天殿中人一记【独尊儒术】,天下无双,管他是神是佛,是鬼是魔,都一言以定生死。
正因这一式【独尊儒术】,一脉文风横行千万年,是以天下文豪皆在这一脉。
天下风俗,也向这一脉合拢。
汉天殿因一脉,而盛放千万年。
是以,阿萧懂这一桌风景。
“楷信道兄盛情款待,阿萧不胜荣幸。”
阿萧取来酒壶,自斟一杯,无名指绕杯沿,一指定之,轻鸣一声,脆若莺啼。
楷信闻声知其意,无不叹服,自斟杯酒,举杯笑道,“道兄高情,楷信自愧不如。”
阿萧一指抹杯壁,忽而五指拾杯,“道兄,阿萧乃是俗人,来此只有一事相求。”
楷信饮酒毕,笑曰,“你我皆是俗人,难免不落世俗的窠臼。”
阿萧见他笑中落寞,神色惭愧,“道兄,我…”
“道兄有话,不妨直说,今日一别,再如今日,绝不可求。”
阿萧闻言,只一个难字千愁万绪,却不知该从何开口。
楷信起身,为他斟一杯酒,神色释然,“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往。道兄乃是大气魄,自然要做大伟业,何必在这扭扭捏捏?”
阿萧一脸愧疚。
“道兄,先饮酒,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