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铺好床,莫小曼打了温水给阿奶洗脸洗脚的当儿,韩大妈来了,手上拿着一叠衣裳,五叔奶和她媳妇也围过来看热闹,韩大妈给莫小曼带来两件上衣两件裤子,凑成两套,都是她的小女儿韩家英穿不了的旧衣裳,韩家英在城里上学,读的卫生学校,说是旧衣裳,其实根本没有一个破洞,只不过是小了短了,韩家英穿不进这才让韩大妈收起,每一件都洗得干净泛白,因为是刚从箱底翻出来,带着股樟木香味儿,对于从小到大只能穿破衣裳的莫小曼来说,韩大妈给的这些旧衣裳完全可以当成新衣裳了。
五叔奶和她媳妇把衣裳一件件展开来看,啧啧赞叹,一套改得腰身细窄、裤管适中笔直的军装,一件茄紫碎花长袖衬衫,配条蓝色劳动布裤子,衣裳和裤子原本都有点长,韩大妈自家有缝纫机,给剪去一点袖口和裤管,莫小曼立时就可以穿上身。
莫阿奶对韩大妈谢了又谢,莫小曼也十分感激,心里记住韩大妈这份恩情,五叔奶和她媳妇更是对着韩大妈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夸赞她心地善良仁厚,倒弄得韩大妈很不好意思,不过韩大妈性子爽直,嘴巴也厉害,三言两语把话题岔到别处,几个女人在院子里不知说起什么可乐的事情,拍着大腿哈哈笑个不停,坐了半个多小时,韩大妈不放心家里老人,就告辞回去了。
五叔奶就催着莫小曼打井水冲个澡,把两套衣裳都试穿一遍给大伙看,个个都夸好看,五叔奶拍着莫小曼的肩膀说:“马靠金鞍,人靠衣装,我们小曼以前吃不好穿不好,跟个小乞丐似的不显眼,以后啊,可不一样喽!瞧着吧,这小脸蛋儿、小身条长开来,比那电影里的演员还要标致!”
莫阿奶笑得合不拢嘴:“那是自然,我家小曼将来不会缺漂亮的新衣裳穿!”
莫阿公连连点头附和:“有,会有的!多的不说,逢年过节,一准给做新衣,让她自己挑,想要啥样就做啥样!”
莫小曼抿着嘴巴,眉眼带笑看着大家,她不是害羞,也不是不想说话,这时候太过感动,生怕自己一张嘴,就会哭出声来!
这样的幸福,或许上辈子她也可以争取得到,但是,那时候的她却没有这等智慧和胆量!
心中没有负担,莫小曼和阿奶一起躺在一张双人床上,睡得惬意而安宁,一整夜半个梦都没做。
第二天,莫阿公一早就跟着莫支书和关队长出去,两个钟头后和莫支书一起回来,笑呵呵告诉莫阿奶和莫小曼:
“手续都全了,把那院子场地、屋里物什什么的清点好,签个字存底就成,队长说了,让我们先住着,东西都用着,将来队里就算收回,也不过是收个几十块折损费而已!今天是集日呢,赶紧的,我们这就去公社,把户口办好,再买些用的东西,今晚上就能住到我们自个儿家里了!”
从村里去到公社,骑自行车四十分钟,走路要一个多钟头,莫阿公不会骑车,原本打算把莫阿奶暂时留在支书家,自己带着莫小曼走路去公社,但莫小曼提议说:
“阿公,今天去办户口,以后就我们一家三口了,要不把阿奶也一起带上,我们去公社照相馆照张全家福,好不好?”
莫阿公一听,觉得很新鲜,点着头说:“好!我看好!就怕你阿奶不愿意?”
莫阿奶笑着答道:“你们要不嫌弃我老太婆眼瞎,那我就去!”
莫阿公和莫小曼异口同声:“不嫌弃!不嫌弃!”
莫支书夫妻俩在旁边瞧着也很高兴,莫支书说道:“那就一起去吧,把我们家牛车套上,铺一层干稻草,二嫂坐着正好!”
于是,莫小曼重生的第二天,又有了个新体验:坐着慢腾腾的牛车,去往三十多公里外的公社赶集。
拉车的是头老牛,车架子挺大但造得粗糙平时用来驮拉稻草柴草什么的,公路还是省际的呢,或许是因为这一段经过的全是乡村,所以没有得到重视,没给铺上沥青柏油,一路全是青白色的碎石子,小曼看见有人骑着单车在路上跑,一不小心车轮陷进碎石堆就摔倒下去了!
幸而牛车承载车架的汽轮刚充气,牛车上垫了厚厚一层干稻草,坐着倒也不觉得太颠颇,但肯定是比不了坐汽车舒服,偶尔还被路过的卡车、班车扬起的团团风尘裹住满面,咳嗽连连呼吸都困难……
看着莫阿公和莫阿奶在扑天灰尘中还是一脸陶醉的样子,莫小曼是绝对不敢说什么抱怨的话,就这样的待遇,上辈子她都没机会享受到呢!
为防路上莫小曼口渴想喝水,阿公特地用他进山常带的竹筒在支书家灌了一筒凉开水,莫小曼趁阿公不备往竹筒里加了点灵泉,自己喝时也让阿公阿奶喝两口,阿公坚持不喝,想省着水给她们祖孙俩喝,莫小曼哪里肯依,执拗地非要阿公也喝几口,一路上为着喝水,一家三口吵吵嚷嚷却又笑声不断,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