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刻钟,刘院判就进了长生殿,见到邺明帝就行跪拜大礼。
沈芩的眼神带着冷意,上次在天牢里针锋相对,他那一身狂妄的戾气,咄咄逼人的样子,让人印象不深刻也难;到了邺明帝前,却乖顺得像条哈巴狗。
真是呵呵。
相对于熟悉的古代君臣礼,大邺的礼仪并不沉重,即使面君也不用下跪,行礼即可;只有祭祀大典才需要下跪行礼。
这刘院判一下跪倒,不知道又要作什么妖蛾子。
“刘卿啊,孤这记性也时好时坏,你今年多大了?”邺明帝眼神有些迷糊地问。
沈芩绷着脸,不泄露半点情绪,心里疯狂吐槽。
邺明帝刚才还英明神武地不行,突然秒变痴呆笨老头,而且,他还老得很彻底,连平身都没喊,就让刘院判这样跪着。这老狐狸精想干嘛?
“启禀陛下,臣五十有三。”刘院判高声回答。
“替孤把个脉,”邺明帝一脸糊涂样儿,“瞧瞧孤……还有……多少日子……”仿佛疲惫至极,随时能睡过去。
刘院判起了两三下才起来,长生殿是暖和的,地上却凉得很,刚才这一跪的时间并不短,一时间腰酸背疼。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榻前,从诊箱取出软枕,轻触邺明帝手腕。
三五秒时间,就触诊完毕。
其他什么检查都没做,和沈芩反复把脉、望闻问切的复杂操作,形成鲜明对比。
“陛下请放心,身体无恙,疲惫困乏与陛下近日操劳过度有关。”刘院判反复斟酌,才说出这个答案。
“孤还有多少日子?”邺明帝仿佛没听见,继续问。
“回陛下,您身体安好,定然寿与天齐。”刘院判恭敬回话。
“……”沈芩保持低头状,遇上爱听奉承话的君主,这样说肯定没问题。
可是眼前的是邺明帝啊,没错他老了还病了。
就这样风烛残年的老人家,
能在宫变时,为了守护江山社稷,以一己之力对亲儿子下手,毫不留情扔进天牢。
刚才还紧盯着她逼问是否是中毒,这是个察觉到危机四伏的君主,最清醒理智。
刘院判的这种回答简直是种侮辱,当他是傻子吗?
果然,邺明帝的眼神变了,额头爆起了青筋,却很快平复,鼻音略重地哼哼道:“好,很好。”
“身体无恙,寿与天齐,嗯,听着真舒坦。”
“来人,赏东海珍珠一斛。”
“是,陛下。”内侍官立刻传话,很快一斛东海珍珠就传到了刘院判面前。
沈芩瞥了一眼,顿时两眼瞪圆,大邺的珍珠这么大颗的吗?
“谢陛下。”刘院判立刻下跪行礼,双手高高举起,接过铺着红稠的托盘,大步走了出去,经过沈芩身侧时毫不遮饰春风满面。
“……”沈芩低头眨巴一下眼睛,五十三岁的老人家竟然还这么沉不住气,啧啧啧,为了一斛珍珠就得意忘形,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咝,不对,沈芩心里咯噔一下,刘院判身上有一股极淡的香味,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