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病房里,苗儿喝了养胃的汤药,小脸发黄的状况缓解了许多,脸色渐渐透出孩子该有的样子。
另一间特殊病房里,阿汶达摆好盛装冰块的铜盆,又仔细地嘱咐完沈芩,这才关上门去找郎中主事。
为了减少出汗,被绷带缠了眼睛的沈芩难得没穿隔离衣,只穿了一身素色的斜襟长袍,没系腰带,坐在地垫上,享受着难得的清凉。
因为阿汶达说,情绪起伏会引起颅内压的变化,影响眼睛的血液循环,从今天开始,要平心静气,做一位佛系少女。
于是,沈芩就平心静气地坐着,倾听屋外的鸟叫虫鸣、马房里的马儿嘶鸣、每个经过屋外的脚步声;闻着屋子里被食醋薰蒸以后的醋酸味道,陈娘做的红玑果酱的香甜味……
特别新鲜又有趣的体验。
又一阵脚步声传来,沈芩还没来得及作出判断,就听到房门吱呀一声响,有人向她大步走来,却又忽然停住。
沈芩悄悄吸了吸鼻子,没有陈娘身上的食材味道,没有杨梅身上的草药味……心却不知道为何狂跳起来,她想到了一个人,却又坚决地否定。
“晚上的梦还没做够,现在又开始白日梦了吗?”沈芩打趣自己以后,很快又不安起来,“你是谁?”
钟云疏望着缠了眼睛的沈芩,残存的一线理智让他没有扔掉食盒,却也只是如此,她的眼睛……
脑海里回荡着鄂托神经质的笑声:“这么说吧,你那心爱的姑娘,如果保了眼睛,就保不住性命,取了眼睛呢,就能活命。”
沈芩的眼睛!
钟云疏仿佛死了一次,呼吸和心跳都停了。
沈芩慢慢站起来,伸着双手向前摸索。
直到沈芩的手指碰到了钟云疏的肩膀,他才又活过来一样,一把握住她的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把鄂托碎尸万段!
沈芩的手突然被握住,急着想抽回,却在挣扎时摸到了对方手掌里熟悉的旧伤疤,心没来由地停了一下,随后又急速跳动起来,既惊喜又不敢相信,半晌,才张了张嘴:“云疏,是你吗?”
“你的眼睛怎么了?”钟云疏听到沈芩的轻唤声,才又恢复理智,声音颤抖地想要答案。
“文师兄处理过了,要静养七日,”沈芩的双手被钟云疏握得很紧,紧得有点疼,不由地咝了一声,“你能轻点么?”
钟云疏立刻松手又握住,手上松了些力道,心头却揪得死紧:“真的没事?”
“早发现早诊断早治疗,三早原则把握得刚刚好,”沈芩笑着安慰他,“文师兄说,静养七日后就可以拆掉绷带。”
钟云疏紧绷到极点的神经忽然松懈,差点脱力,将沈芩搂进怀里,紧紧的,久久的不愿意松手。
沈芩靠在他的胸前,惊讶于他激烈如擂鼓的心跳,完全没有以往的平稳与规律,可是这几日发生了太多事情,本来有许多话要说,真的见到,却不如一个拥抱来得心安。
他毫发无伤地来到她身边,比什么都重要,想到这里,沈芩的双手环在钟云疏的腰间,不由地又想起前夜的梦,幽幽开口:“你前天夜里是不是来过?”
钟云疏没有回答,怕一张嘴,那些几乎要将他逼疯的担忧、不能说出口的愧疚、甚至于深藏的恐惧,都会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