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之声渐渐传开,黄锐藻心中恼怒,却又不好多言,而那人已经又开了口说:“既然您要我问些有关的问题……那我问您,京中建有多少学堂,最大的几家学堂规定了收多少束修,国子监去年收了多少学子,其中文理不通无法卒业的又有多少?”
此人的话语掷地有声,听得黄锐藻脑中嗡嗡,心头一片慌乱。
京城里有多少个学堂,收多少束修,他怎么会知道?至于国子监里有多少监生,又有多少监生实则草包一个,要么是花了重金买的名额,要么是买通了举荐人被塞进来的,根本通不过国子监的卒业考试,这些事情,他自然清楚得很,但可不是此时此刻此地能说出来的。
哪来的愣头青,前面可以回答的问题他答不上来,后面答得上来的问题他万万不能回答,这不是诚心坑害他吗!
黄锐藻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黑,愣是一个问题都没答上来。台下的百姓已经不耐烦了起来,一些寒门的学子更是义愤难平。
这位黄大人到底在心虚些什么?难道,国子监里真的有很多文理不通的草包,占了不少本该属于他们的名额?
木台上的另一边,几位国子监的官员汗如雨下,邹老先生和几位大儒的脸色越来越黑,其中一位脾气略爆的大儒忍不住骂道:“真是想不到,国子监乃大凉最高学府,竟也腐败至此!”
已经有隐在人群后的学子,悄悄地脱下了自己磨破了底的鞋子,一扬手就把鞋子扔到了台上,差点砸到了黄锐藻的脚。
一人开了头,人群间瞬间炸开了锅,不少人指着黄锐藻就骂了起来:“还说爱民如子呢!连这几个问题都答不上来,可见是个狗官!”
有百姓撸起了袖子,正要将手中的烂菜叶往台上扔,就见台上又匆匆上来了一人,来人正是苏青义。
苏青义昂首信步,一边走,一边说道:“京中建有二百一十五座学堂,四大书院中,文山书院和叠翠书院一年收二十两的束修,白檀书院和闻道书院一年收十五两的束修。国子监去年共新收监生二百四十七位,而前一年未卒业的监生,共有七十八位。”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有学子愤愤不平道:“这么多人没有通过考试,可见当初入国子监时,有多少人是依靠了裙带关系或者花钱买了名额才进去的!这对我们这些十年寒窗苦读的学子不公平!”
喧闹声越来越大,几成鼎沸之势,无人注意到那先前挑起了风波的人已经悄然隐没在了人群之中,只有少数的几双锐利的眼睛注意到了他。
人群的不远处,只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青衫的清瘦男子,将目光锁定在陆春望所派的那人身上,看着他消失在了人群里。
这名清瘦男子正是新上任的翰林院学士,兼明年的春闱主考官蒋廉。他的身边,一身材圆胖装扮富贵的男子向身边的随从招了招手,向那人消失的方向指了指,随从瞬间会意,一眨眼便已不在远处。
清瘦男子没有说话,将目光放在了台上,目光有些兴味:“不知在高公公看来,苏青义比之黄锐藻,哪一个更合适当这国子监祭酒?”
那被唤作高公公的人笑了笑,说:“蒋大人,洒家都和您说了,在外称呼我为高老爷就好,可千万别叫我什么高公公了。”
蒋大人道了歉,看着高公公眯着眼睛神情莫测的模样,心情复杂。
眼前这位打扮富贵的人,正是当今天子跟前的红人司礼监掌印太监高轩,因为此刻贴了假胡子装扮一新的缘故,看着倒更像是寻常人家的富贵老爷。
高轩接受了蒋廉的道歉,倒是有兴致回答了蒋廉之前的一个问题:“黄锐藻也好,苏青义也罢,无论谁成了这国子监祭酒,都比潘运上去要好。”
高轩说话时,明明语气是带笑的,蒋廉却从中听出了透骨的寒意。
前去追踪的人很快就回来了,禀报说:“那人拐了几个胡同后,与早就等在胡同里的人见了面。属下原本想继续跟着那等在胡同里的人,谁知才跟了几步就发现跟丢了,是属下无能。”
高轩的瞳孔微微一缩,略微思忖了片刻,摆了摆手,说:“知道无能就好,回去记得去领罚。”之后高轩便没有再说话了,甚至没有再派人继续追踪。
蒋廉心中讶然,高轩这样的地位,手下必然能人极多,居然会追丢了人,看来那挑事的人背后,还有不小的势力。
同样讶然的,还有听到了陆春望的回禀的叶琼,只听陆春望说道:“叶姑娘,我似乎被人发现了。我回来的时候,突然窜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让我脱了外衣给他披上,另一个人推着我进了另一条偏僻的小道。那两人似身怀武功,我不好反抗只好照做,谁知他们似乎并无恶意,看着我上了楼便走了。”
叶琼有些惊讶,心中却隐隐有了猜测,便只是点了点头,说:“此事我已知晓。陆先生辛苦,先去换身衣裳喝杯茶吧。”
陆春望还欲多说几句,但见叶琼心中有数的模样,也不好再多言什么,匆匆告了退。
叶琼看向国子监外,苏青义的讲学,已经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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